宿舍裡,李少安和趙雪梅正在商量着收谷子的細節。
李少安這麼一弄,在外人看來難以理解,實則是順理成章地把村民們都趕到了趙雪梅這裡。
“現在一共放出去多少款?
”
“今天又借出去八百多,算上之前的,總共是六千七百塊。
”
“那就是三萬斤的谷子,對米粉廠來說這些谷子足夠了。
”李少安咂嘴道:“唯一的問題是村民們還谷子的時間,米粉廠正式運轉還得小半月。
”
趙雪梅倩笑道:“這個倒不用擔心,我的借款期限最長的也不過一個月,而且村民們心裡清楚,就是沖着借錢還谷來的,有的都不用等到借款期限,就主動把谷子還來了。
”
李少安說道:“三萬斤的谷子,到時候還上來可不少,得有地方存放。
”
趙雪梅又道:“這個你也不用擔心,村委的禮堂還有雜物間都能租來當臨時倉庫,那些地方平時閑置着,我租來當倉庫村委也樂意。
”
李少安點頭道:“等你這邊谷子收得差不多,我再安排卡車過來運輸,直接一卡車全都拉到米粉廠。
”
趙雪梅那張不染纖塵的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和李少安在一起總是讓她感到莫可名狀的安心,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即為了自己,也為了李少安,隻希望能夠為他的事業盡上一份力。
看着趙雪梅那雙動人的眸子,李少安心中一顫,突然覺得自己隐瞞米粉廠的事情實在不妥,便想要将和李慧茹合夥開廠之事說出來。
“雪梅,到時候你能給我做兩本賬嗎?
”
趙雪梅鼻尖微皺,疑惑道:“是要應付今天和你一起來鐵山灣的那個女人嗎?
她就是那個蔣衛兵安插在你廠裡的财務?
”
“是的,這女人叫王芳,鎮上的。
”李少安說道:“她男人是搞長途運輸的,受不了寂寞就和蔣衛兵搞到了一起,從他這邊得了不少利,對他死心塌地。
”
趙雪梅說道:“我這邊做兩本賬倒是沒有問題,隻是她也是财務,不也得自己做賬嗎?
難道你這另外一本,另有他用?
”
李少安點了點頭:“雪梅,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說,其實這次米粉廠不是我一個人開辦的,還有另外一個投資人,就是買我稻谷的那個李老闆,整件事情她也有出資占股。
”
趙雪梅若有所悟:“我懂了,你這另外一本賬是為了給她看?
我記得她是蔣衛兵的小姨子對不對,她手裡不是握着一家米粉廠嗎,又和你再合辦一家,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
“她這家米粉廠不是自己的,不過是替蔣衛兵在打理,所以才想和我再合辦一家。
”
趙雪梅面有憂色:“那這樣一來,豈不是把你推到了蔣衛兵的對立面,她卻躲在後面坐收漁利。
”
李少安表情嚴肅,點頭答道:“确實如此,不過我總覺得她雖是在利用我,但這也是我的一個大好機會,所以才會答應和她一起辦廠。
”
趙雪梅眉目低垂,沉默不語,她雖不認識這李慧茹,但是僅憑李少安剛才說的幾句話,就能确定這李慧茹是個狠角色,李少安這一步與虎謀皮走得實在太兇險。
“怎麼了,是在擔心什麼嗎?
”李少安見趙雪梅不說話。
“我也不清楚,不過憑女人的直覺,我總覺得這個李老闆不是省油的燈,你和她合作要萬般小心,時時刻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趙雪梅叮囑道。
李少安點頭:“嗯,這點我也明白,會注意的。
”
“那這賬呢,你要怎麼做?
”趙雪梅問道。
“收谷的價格比實際價高出兩分,我們收二毛二,你就給記成二毛四。
銷售價也是一樣,賣多少你都少記兩分。
一收一賣,這中間就能擠出來四分錢的空間。
”
趙雪梅擔心道:“那個李老闆應該是個精明人,你這麼做我擔心她能瞧出端倪。
”
“這個不礙事,她那邊我自會應付。
”
“那行,做賬這事就交給我。
”
……
孔建軍在家裡抽着旱煙,面色凝重,額頭上幾道深深的擡頭紋。
“爹,你愁啥呢?
”孔學兵見自己老爹一個人抽悶煙,上前搭話。
“沒啥,和你沒關系,一邊玩去。
”孔建軍揮了揮手,不耐煩地把兒子趕走。
這時又有個村民從孔家屋前經過,大聲吆喝道:“老孔,走咯,賣谷子去了。
”
孔建軍罵咧咧道:“不去不去,李少安那小子才出二毛錢收,我這谷子就是爛了也不賣。
”
原來這才是孔建軍一直生悶氣的原因,今天聽到李少安回村收谷子,孔建軍興沖沖地去到村委會。
這一問,心頓時涼了半截,還以為豐收的谷子能賣個好價錢,結果才兩毛錢一斤,孔建軍立馬不樂意了。
孔建軍手裡有二十畝田,近兩萬斤的谷子,一斤少個幾分錢,兩萬斤下來那就不少了。
心裡頭不痛快,連谷子也懶得賣了,一個人跑回家裡抽悶煙。
“你不去我可去了。
”村民笑道。
“去去去,愛去你自己去!
”孔建軍怒氣沖沖。
一旁的孔學兵戰戰兢兢地湊過來,小聲道:“爹,其實咱家的谷子你就是想賣,那也沒得賣了。
”
孔建軍眼珠子一瞪,質問道:“小崽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
孔學兵聳着肩膀:“我把咱家的谷子都抵押給村裡的趙出納了。
”
“什麼!
”孔建軍聲若雷霆。
“我找趙出納借錢,答應到時候用谷子來還,還簽了借條。
”
“你個小畜生,别的沒學會,學起敗家來了!
”孔建軍瞬間炸了毛,操起屁股下的闆凳就要朝着孔學兵砸過來。
“爹,别打别打,您先消消氣。
”
孔學兵吓得腳都軟了,立馬拿出三千塊錢,聲淚俱下:“爹,這些錢我可是一分沒用,全都在這兒。
”
看到兒子拿出三千塊錢來,孔建軍也愣了,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兒子簡直狗膽包天,敢借這麼多錢!
孔建軍揪住孔學兵衣領,壓低聲音怒吼:“你今天給我把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要是敢有半點含糊,老子打死你個小王八蛋!
”
“爹,咱們賺了,賺到了!
”孔學兵激動道:“李少安那邊收谷子才兩毛,我這借條上面谷子抵押給趙雪梅是按二毛二算的,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
聽到二毛二,孔建軍怒氣稍稍消了一些,擡起來要抽孔學兵的手也收了回去。
“你說真的?
”
“千真萬确,簽了借據的。
”
孔學兵劫後餘生,從孔建軍手裡逃了一命,辛虧留了個心眼,借來的這些錢一分沒花,全都留下來,就等着哪天事情敗露的時候,主動上繳以求寬大處理。
孔建軍松開孔學兵,收了三千塊錢,沉聲道:“算你小子還有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