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朝朝和暮暮(三)
這數年時光裡,宋家的日子過得可謂是順風順水。
宋彥接過知州的擔子後,政績不比霍知州遜色,深受豐州城百姓的愛戴。
沈遇更是遠比原先的守将方鴻光出色,幾年的時光,他打了好幾場漂亮的勝仗,将北戎震懾得再不敢輕易犯邊。
宋玉枝則是重新選址,在豐州城裡的好地段開了珍馐百味樓分号,還同清風客棧合作,真正打造出了餐飲和住宿為一體的商業模式,坐穩了豐州城餐飲界的第一把交椅。
當然了,宋玉枝也沒忘了标注清楚曾經用過的“宋記”名号,方便一些個對她手藝念念不忘的老食客過來光顧。
趙大娘大力發展自已擅長的養殖,如今宋玉枝鋪子裡所用的鮮肉,大多出自她手。
葵兒則正式成為酒樓的二把手,前兩年嫁了個性情老實的賬房,夫妻倆每日一道上工和放工,恩愛的不得了。
周氏沒丢開針黹工夫,隻是如今不再是為了生計,而是完全出自對這方面的喜愛。她偶爾送出去的繡品,在城中頗受好評。
老醫仙還跟在京城中時一樣,閑暇時分亦或是遇到有緣的病患,就繼續治病救人。
而要數變化最大的,自然還是兩個小的。
辛夷已經褪去了青澀,正式接過了醫仙谷的衣缽。
尤其是前二年,北戎人試圖将某種當時還未知的傳染病的病源投放到軍營中,辛夷協助沈遇破除了地方的奸計後,更是名聲大噪。
現在他但凡外出坐診,百姓都恭敬又親切地喚他為“小醫仙”。
宋知遠也是一樣。
他長高了也抽條了,在宋彥的監督和指點之下,成了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小書生,再不見從前圓滾滾的模樣。
用宋彥的話說,就是以他現在的程度,下場考個童生是完全沒問題的。
隻是宋彥是豐州城的知州,宋知遠自然不能在親父的轄區内下考場,而隻能去往别處應考。
他終歸才是個半大少年,出遠門的話,一家子都要放心不下。
而且有句話叫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少時太有作為,也未必是件好事。
宋彥便準備讓他十五歲之後再下場,反正家裡如今還不需要宋知遠站出來支撐門庭,還不如讓他多逍遙兩年。
還有生日宴的兩個小主角——朝朝和暮暮,他們的變化就更大了。
朝朝從小就外向,從粉雕玉琢的奶團子長成了一個雷厲風行的小姑娘。
小姑娘去年就吵着要開始習武。
沈遇被閨女磨得沒辦法,選了個冬日開始教她。
他本是想着寒冬臘月裡,一般大人都耐不住枯燥乏味的基本訓練。
小丫頭平時就愛睡懶覺,估計新鮮個兩三日就沒有毅力了。
誰都沒想到,朝朝雖然被累得夠嗆,卻愣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沈遇自也不能食言,把家傳的武藝一點點教授。
到了五歲生辰這會兒,朝朝已經把幾套基本的拳法耍得有模有樣,個頭也比暮暮高了不少。
同樣,暮暮依舊喜靜。
他去年開蒙,同小舅舅宋知遠一道念書習字,便展現了驚人的天賦。
《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這樣的啟蒙書籍,宋彥教一遍,他就能記個十之八九,通讀兩遍,他直接可以做到倒背如流。
就連跟紮馬步一樣枯燥乏味的練字環節,他也一樣半點沒有不耐煩,且進度喜人,才剛練了一年多就字迹工整。
就這,還是因為宋彥擔心他開蒙太早,傷了身體,每天隻限他讀書習字兩個時辰的結果。
可以說,宋知遠這幾年能長進那麼多,有一部分還得歸功于暮暮——
畢竟誰都不想輕易就被自家親外甥趕超不是?
私下裡,宋玉枝和家裡人論了論,都覺得朝朝真正像的是她祖父——老武安侯,而暮暮的性情和天賦則是肖似宋老太爺。
姐弟倆一文一武,将來各有各的出路。
他們的生辰宴,宋玉枝依舊沒準備鋪張浪費地大操大辦,隻邀請了一些相熟的親朋好友來自家酒樓赴宴,并且與他們說明不用送太貴重的禮物,隻要人到了,熱鬧一場就好。
這日一大早,宋玉枝就把兩個小家夥收拾妥當,帶着他們去了酒樓。
後頭宋知遠和辛夷負責帶他們,宋玉枝則和周氏、趙大娘一道處理擺宴的各種事宜。
而沈遇和宋彥,則要在午前下值後才能過來。
沒成想,還未到午前,就有人急匆匆來報,說京城來了信使求見。
這幾年裡,宋玉枝一直沒跟京城斷了聯系,尤其是和蘭貴妃、方大夫人和葉兒她們,更是一個月有好幾封書信來往。
宋玉枝日前已經收到了她們送來的兩個孩子的生辰禮,此時便不由有些奇怪。
但人既然已經等在外頭,宋玉枝心裡奇怪歸奇怪,拾掇了一下自已便出去相見。
一個身形矮小,瘦筋筋的的信差等候在門口。
他三不五時往裡張望一番,神情有些惴惴。
宋玉枝見了,略一思忖,立刻試探着喚了一聲“侯爺”。
那官差聽到腳步聲正準備行禮,聽到這一聲呼喚,也僵在原地,愕然道:“武安侯夫人,您竟還記得小的?”
這信差竟不是别人,而是早先押解宋家一行人、還跟宋玉枝有過一段淵源的官差猴子!
宋玉枝道:“侯爺說的哪裡話?早些時候受過你的恩惠,我一直沒有忘記。早些時候,我還托人尋過你呢。”
回想當年的流放路上,猴子對宋玉錦有意,便特地為難宋玉枝了一番。
但他本性并不壞,見那時候的宋玉枝着實可憐,便沒有真的做什麼壞事。後頭他還跟宋玉枝達成了合作,甚至臨分别前,猴子還從老婆本裡拿了半兩銀子給宋玉枝周轉。
宋玉枝是那種得人恩果千年記的性子,前幾年入京後就托人尋過猴子。
無奈那會兒新舊朝更替,朝廷的班子大換血,猴子那樣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差,根本遍尋不着蹤迹。
眼下,猴子連連擺手道:“侯夫人可别稱小的為侯爺,有武安侯在,小的哪裡配得上這稱呼?!”
宋玉枝便也順勢改口稱他為侯哥,然後請他進店說話。
叙上舊了,宋玉枝才知道猴子也有一番造化——
當年押解完宋家人後,猴子回到京城就被上峰的姑娘給相中了。
兩人人才品貌都相當,婚後日子雖然不說多富足,但也算得上喜樂。
無奈他那嶽丈在新舊朝更替的時候站錯了隊伍,得罪了人,新皇登基之後,一家子就躲出京城去了。
最近他嶽丈看風頭過了,一家子才重新回京尋摸差事。
“聽說是給你送信,我好不容易才搶到這差事,又怕侯夫人已經不記得我。”說着話,猴子喝了口熱茶,“一别經年,夫人已經變得跟當年判若兩人。”
宋玉枝笑道:“侯哥還是喊我妹子吧,一口一個夫人也怪生分的。”
說着話,宋玉枝又邀請猴子今日吃過午宴再走。
猴子倒沒同宋玉枝客氣這個,隻是在吃宴之前,他放下茶盞正色道:“妹子,京城近來的天氣很是不好。這封信是宮裡出來的,你得仔細看看。”
宋玉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是在提醒自已京中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