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冷兵器掉落在地上，發出當啷悅耳的聲響。

　　蘇項陽看着兵士們丢兵棄甲，跪在地上投降，隻覺得腦袋一陣暈眩争鳴。

　　弓箭從空中射來，直直的射進蘇鴻鵬的身體。

　　“噗！
”

　　蘇鴻鵬再吐一口鮮血，整個重心壓在蘇項陽的身上，他慌忙道：“兒子，快，快跑！
”

　　“父親！
”

　　跑，往哪兒跑？

　　他一手舍不得松開父親，一手拿着刀劍揮刀擋開那些弓箭。

　　可是如雨一樣的弓箭襲來，哪怕謝宴珩等人就遠遠站着，沒有對他動手，他終将精疲力盡，然後讓弓箭将他父子二人射成了篩子。

　　他放棄抵抗，與父親靠在一起。

　　視線往屋子的方向看去，他看到蘇妘滿臉的淚水，無情的看着他們。

　　回憶的閥門打開了。

　　自幼，蘇妘都親昵的叫他哥哥。

　　每當他要對蘇妘好一點兒的時候，蘇雨曦總會出現，然後帶走他對蘇妘的注意。

　　久而久之，他覺得這個妹妹木讷無趣，甚至很懼怕他，就這樣，他再也看不到蘇妘的存在。

　　當聖旨下來，說要讓蘇雨曦嫁給淮南王蕭陸聲的時候。

　　蘇雨曦哭得梨花帶雨，還孱弱的咳着，像是要難過的死過去。

　　他們所有人都默許蘇雨曦和蕭禦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所以，蘇家的所有人一緻決定讓蘇妘替嫁。

　　替嫁前，蘇妘分明也梨花帶雨，可是所有人的心像是石頭一樣，還安慰她，都是為了蘇家的榮譽。

　　所有人都向她承諾，隻要她嫁給淮南王蕭陸聲，将來蘇雨曦一定會成為世子妃，一定會護她一世周全……

　　腦中畫面一黑。

　　蘇項陽已然感受不到疼痛，隻是腦海中的記憶竟出現了錯誤。

　　他竟然看到了身穿大紅喜服的蘇妘被人打斷了手腳，丢在鎮遠将軍府的門外。

　　蘇妘在苦苦哀求，“父親，母親，救救妘兒，哥哥，救救妘兒……”

　　有仆人來禀告，說蘇妘在門外哀求。

　　蘇家的所有人，包括蕭禦等面上都短暫的凝固了一瞬。

　　最後，是蘇向炎站出來，“蘇妘她敢逃婚就是自找的，端貴妃懲罰她，也是她的命，若我們出去救她，她也是殘廢了，不能因為她再讓端貴妃抓着咱們替嫁的事情不放，為了蘇家，隻能犧牲她。
”

　　蘇雨曦一臉的愧疚，“是我對不起姐姐。
”

　　“不關你的事。
”

　　所有人都在安慰蘇雨曦。

　　衆人換了一副面孔，繼續商議蕭禦和蘇雨曦的婚事，什麼時候過禮，什麼時候成親，沒有任何人冰天雪地裡斷手斷腳的蘇妘。

　　終于，鮮紅嫁衣的少女，流盡了血，染紅了周邊所有的積雪。

　　她終于死在了雪地裡。

　　那段時間去上朝都從後門離開的。

　　也不知道是流浪狗，還是下人将她的屍體拉得遠離将軍府大門之後，他們才開始走大門。

　　偶爾，他也會往那屍體看過去。

　　她已經不成屍體了，是野狗，還是冬雪化了之後，她的皮肉也化了。

　　蘇妘變成了一堆白骨……

　　蘇項陽最後看向蘇妘，隻見她眼中恨意越發的深，如果剛剛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覺，那是什麼？

　　他想起蘇妘曾說過，蘇家人都欠她！

　　她就是恨不得蘇家的人全部死絕……

　　“項陽，項陽……”

　　他聽見父親急切的聲音。

　　 蘇項陽努力的看向身側的父親，“父親，我們，我們是不是錯了。
”

　　蘇鴻鵬流着血淚。

　　他剛剛腦子裡湧入一些奇怪的畫面，是蘇妘替嫁之後，另一種結局。

　　他張嘴結舌，噴出一口鮮血之後，眨了眨眼，“錯，錯了。
”

　　若剛剛看到的是真的，那他們的确該死，父子二人的生命定格在此刻。

　　陳威帶着兵士湧入。

　　他們有條不紊的，打掃着戰場，唯獨沒有動蘇鴻鵬、蘇項陽二人的屍體。

　　蘇妘站在他們跟前。

　　她剛剛好像聽見他們說錯了。

　　可是一句錯了就能抹殺一切嗎？

　　耳邊皆是呼嘯之聲，她覺得此刻的風格外的淩人，刮得她眼睛、鼻子、耳朵都生疼着。

　　“太子妃，别看了。
”清甯攙着她，想扶她離開此地。

　　蘇妘看着被紮成篩子的父子二人，眉頭輕挑，“把他們送去蘇家。
”

　　“是，太子妃。
”

　　羽七抱拳，然後叫來了幾個暗衛，吩咐他們把人送去蘇家。

　　陽光不知道什麼時候躲進了雲層之中。

　　灰蒙蒙的天洋洋灑灑的下起了雪。

　　蘇妘眼前一黑，整個人朝後倒下去，清甯驚呼一聲，她沒能拽住，直到看到太子妃落在容洵的懷裡，她才松了一口氣。

　　“太子妃，太子妃……”

　　“快喊李大夫！
”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李大夫這時候才從廂房裡跑出來。

　　容洵什麼也不顧上，直接将人抱回了他的床上，再由李大夫看診。

　　“如何？
”

　　清甯急得要哭了。

　　良久，李大夫驚慌又木讷的道：“太子妃，太子妃有喜了。
”

　　“太子妃有喜了？
”清甯驚呼，“那太子妃怎麼暈倒了，她沒事吧？
”

　　“沒事，剛剛經曆大悲，情緒有些激動，等我開一副安胎藥。
”

　　“好，好，到時候太子殿下一定重重有賞！
”

　　賞賜什麼的他不敢想。

　　隻要太子妃不出事，他們就是阿彌陀佛了。

　　謝宴珩道：“這麼大的喜事，我得去告訴太子。
”

　　房間裡散去了大半的人。

　　容洵看着床上臉色慘白的女子，她的面容似乎都發生了改變，帶着母性的光輝。

　　和他預期的一樣，妘兒，她終于要當母親，而他……

　　他該去他該去的地方。

　　這場大雪足足下了一整夜，将血污全部覆蓋，就像那場厮殺沒有存在過一樣。

　　蘇妘在第二日醒來。

　　這個時候，羽七已經帶着人将整個太子府的積雪給鏟走。

　　整個太子府煥然一新似的，連血腥味都沒有。

　　吃過早膳，蘇妘問道，“容大人還好麼？
”

　　“回太子妃，容大人很好，他的傷也由李大夫更換過藥了，太子妃不用擔心。
”

　　“那就好。
”

　　她起身要去看容洵，清甯則笑眯眯的，一副等蘇妘開口問的表情。

　　臨到梨落院時，清甯道：“太子妃，你就不問問有什麼大喜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