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四年，也就是1954年春，孫老三的婆娘才終于給他生下個閨女。

　　晃眼又是兩年，好不容易得個女兒，卻體弱時常生病不說，還反應遲鈍。

　　直白點就是個流口水不知道擦，哭笑随意的傻瓜。

　　瘦瘦小小，時常生病，四歲隻知道叫爹娘，旁的怎麼教都學不會，可饒是如此，孫老三兩口子依舊疼愛這個女兒得緊。

　　國家公私合營後，孫老三掌勺的這家酒樓不意外的關門。

　　礙于城裡生存越來越艱難，這孫老三攜着妻女家當，回到老家餘姚村生活。

　　為免自己兩口子過世閨女沒了依靠，張菊花琢磨多年，終于在今年春和孫老三說出自己的打算——招贅。

　　而她想到的人選，正是她二姐家的老五。

　　說起來，張菊花上面有四個姐姐一個哥哥，她是爹娘最小的閨女。本想着爹娘對她比對四個姐姐要好些，會給她尋一門好點的親事，誰知道，一身新衣服便把她賣給孫老三這個醜陋的男人做媳婦。

　　好在男人手裡有些錢财，保證不讓她婚後吃苦受罪，從而消除了她想婚後鬧騰，甚至逃跑的念頭。

　　和娘家斷絕關系，和四個總想打她秋風的姐姐也斷絕走動，但造化弄人，她身子骨弱，竟生下那麼個閨女，沒得法子，她隻好把眼睛瞅到二姐身上。

　　張菊花的二姐叫張桂花，正是陸老太太。

　　相差十多歲的年齡差距，以及張菊花在娘家做女兒那會沒受啥苦，結婚又被男人疼着寵着，這就使得張桂花這個打小被娘老子送到地主家伺候人的姐姐極為嫉妒。

　　于是，在知道張菊花打得注意後，她張嘴就獅子大開口。

　　結果，自是沒得償所願。

　　但能把一個厭惡多年，和兩個寶貝疙瘩掙口糧吃的廢物兒子打發出去，錢少點，給的糧食少點無所謂。

　　其實，在這缺衣少食的年月，二十塊錢，三十斤細玉米面招贅進門，或者娶個媳婦隻多不少。

　　看着女婿被婆娘虐打，孫老三不是沒有拉過，奈何婆娘身體不好，又是他心頭愛，擔心自個萬一手重傷到婆娘，孫老三沒得法子，隻能由着婆娘拿女婿出氣，這會兒看到村裡的人全湧進自家院裡，他羞慚得蹲在地上，雙手抱頭，一句話都不說。

　　“娘打！娘打！噢噢噢，打得好，娘打得好，打死他，打死他！”

　　孫老三的傻女兒流着哈喇子，拍着手圍着陸向陽蹦跳。

　　“娃兒都昏倒了，你有再多的氣也該消了，怎能把人往死裡打啊？！”

　　“孫老三，你還是個爺們不，由着你婆娘作踐一個好好的娃兒？”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張菊花，打死人是要償命的。”

　　耳邊這樣那樣的勸說聲不絕，孫老三卻像是沒聽到似的，沉浸在自個的思緒裡，一動不動。

　　“爹！爹，俺要吃糖……”

　　傻閨女跑到跟前，嚷嚷着要糖吃，孫老三也理都不理。

　　“張菊花，你就不是人，向陽這娃兒多好啊，自打他進你家門，一天連一頓飽飯都吃不到嘴，卻把你一家的活兒都幹了，你倒好，天天對他非打即罵，要我說，你既然看不上人家娃兒，幹嘛還要把人領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