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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賜福》第16章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3368 2024-04-26 15:08

  ☆、第16章 衣紅勝楓膚白若雪

   謝憐當場便怔了一怔。
看那少年身形修長,卻是幫他拎著一大包破爛,還拎得如此泰然自若,直教他心裡連聲道罪過罪過。
三郎邁了幾步,已經走了出去,謝憐待要追上,忽然想起那趕車的老大爺還躺在車上,當下折回去又是伸手一點,把人弄醒,叮囑他今夜之事千萬不要說出去。
那老大爺路上見了他的本事,說一哪裡敢有二,連連點頭,拉著老黃趕緊回家了。

   闆車上剩下的東西隻有一卷席子了,謝憐把它背起,再回頭看,三郎已經單手扛著那一大包亂七八糟的東西,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薺觀前,三郎一低頭,撲哧一笑,似乎瞧見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謝憐走近才發現,他在看的是那個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輕咳一聲,道:“你看,就是這樣。
所以我方才說,你可能住不慣。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都是謝憐對別人說“還好還好”,今日真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對他說,還真難以形容是何感受。
菩薺觀原先的木門早已朽爛,謝憐把它拆了換上了簾子,上前撩起,道:“進來吧。
”三郎便跟在他身後,進去了。

   這間小木屋裡面的陳設一目了然,隻有一條長方供桌,兩把小木凳,一隻小蒲團,一個功德箱。
謝憐接過三郎手裡提的東西,把買回來的籤筒、香爐、紙筆等物擺上供桌,點起一支收破爛時人家順手塞的紅燭,屋子裡霎時明亮起來。
三郎隨手拿起籤筒,搖了搖,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嗎?

   謝憐轉過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來,遞給他看。

   三郎挑起一邊眉,道:“隻有一張是嗎?

   謝憐從鎮上回來的路上才遇到這少年,自然是沒想到要提前多買一張。
他道:“你若不介意,我們今晚可以擠一擠。

   三郎道:“也行。

   謝憐便拿了掃帚,把地又掃了一遍。
三郎在觀內望了一圈,道:“哥哥,你這觀裡,是不是少了點什麼東西?

   謝憐掃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鋪席子,聽了這話,邊鋪邊道:“我想,除了信徒,應當再沒有什麼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來,一手托腮,問道:“神像呢?

   經他提醒,謝憐這才猛地想起來,他居然當真忘掉了最重要的東西——神像!

   沒有神像的觀,算什麼觀?
雖說是他本尊就在這裡了,但總不能讓他每天自己坐到供臺上去吧。

   思索片刻,謝憐便找到瞭解決方法,道:“方才買了紙筆,明天我畫一幅畫像掛上去吧。

   自己給自己畫像掛在自己的觀裡,這事若是傳上天界,估計又會被笑十年了。
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費時間,相較之下,謝憐選擇被笑十年。
孰料,三郎道:“畫畫?
我會啊。
要幫忙嗎?

   謝憐一怔,笑道:“那就先謝過你了。
不過,你怕是不會畫仙樂太子像吧。
”畢竟,他的畫像,幾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燒毀了,而無論如今倖存了多少,恐怕也沒有多少人看過。
三郎卻道:“當然。
我會。
方才我們在車上,不是正說到這位太子殿下嗎?

   謝憐想起來了。
的確如此,方才路上,他說“你應該沒聽過”,但三郎並沒有回答。
眼下聽他這麼說,略感驚奇。
他鋪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當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這少年說話的神情和調調都十分有意思。
他時常在笑,可真的很難分清,他那笑容裡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在嘲諷對方不值一提。
謝憐一路聽他談天說地,對他的評價還是頗感興趣的,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道:“那,對於這位仙樂太子,三郎你又有什麼看法?

   二人燈下對視,紅燭火光微顫。
三郎背負燭光,一雙黑眸沉在陰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頃,他道:“我覺得,君吾一定非常討厭他。

   謝憐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一怔,道:“為何你會這麼覺得?

   三郎道:“不然為什麼會把他貶下去兩次?

   聞言,謝憐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頭,一邊慢慢去解衣帶,一邊道:“這個和討厭不討厭並沒有關係吧。
世上有許多事都並不能簡單地用討厭和喜歡來解釋的。

   三郎道:“哦。

   謝憐轉過身,除去了白靴,又道:“況且做錯了事就該接受懲罰,帝君隻不過兩次都盡了職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許吧。

   謝憐這邊脫了外衣,疊好了準備放到供桌上,還想再說一點,一回頭,卻見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異,說是冰冷,卻又覺得滾燙刺人;說是熾熱,卻又隱隱透著冷意。
謝憐低頭一看,心下了然。
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腳踝上的一隻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於頸項之間,第二道咒枷則緊緊縛於腳腕之上。
這兩道咒枷,無論哪一道都鎖得不太是地方,而且無可遮擋。
以往,若是旁人問起,謝憐一般都胡亂答說這是練功所需,但若是這三郎問起,怕是就沒那麼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隻是盯著他腳踝看了一陣,並未多言。
謝憐便也不在此處糾結,躺了下來。
那少年也在他身邊乖乖躺下,和衣而臥,料想是不習慣在地上除衣而眠,謝憐心想,回頭還是得弄張床,道:“休息吧。

   輕輕一吹,紅燭就此熄滅。

   次日清晨,謝憐睜開眼睛,三郎沒躺在他旁邊。
而擡頭一看,心頭一震。
供桌上方,竟是掛著一幅畫像。

   這畫像,畫的乃是一名身著華服、戴黃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劍,一手執花。
筆力絕好,用色絕佳。

   正是一副“仙樂太子悅神圖”。

   謝憐已經許多年都沒見到這幅畫了,他看得怔了好一會兒,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簾子。
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陰影裡,一邊將一把掃帚在手裡轉著玩兒,一邊百無聊賴地看天。

   這少年似乎是當真不大喜歡日光。
他望天的那副神氣,像是在思考著該怎麼把那太陽拽下來踩個稀巴爛一般。
門外有一堆落葉,全都掃好了堆在一處。
謝憐出了門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牆上,轉過頭來,道:“不錯。

   謝憐走過去,接了他手裡的掃帚,道:“三郎,觀裡那畫像是你畫的?

   三郎道:“嗯。

   謝憐道:“畫得真好。

   三郎嘴角翹了翹,並不說話。
不知是不是因為胡亂睡了一晚,他今天的頭髮束得更歪了,鬆鬆散散的,十分隨意,可事實上,也十分好看,隨意而不淩亂,倒有幾分俏皮。
謝憐指指自己頭髮,道:“要不要我幫你?

   三郎一點頭,和謝憐進觀去了。
而待他坐下,謝憐解了他的頭髮,將那黑髮握在手裡,便不動聲色地細細端詳起來。

   即便掌紋、指紋做得完美無缺,但妖魔鬼怪們總會有一個地方出現漏洞。
一個活人的頭髮,是數也數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細密且清晰。
而許多鬼怪偽造出來的假皮囊,它們的頭髮要麼是一片黑雲,要麼是黏成了一大片,彷彿一條一條布片,再要麼……就乾脆扮作個禿頭了。

   昨晚確認過了掌紋和指紋,原本謝憐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畫像,忍不住又讓他微微生疑。

   不是畫的不好,就是因為畫得太好了,他才覺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髮裡中輕輕摩挲,緩緩探查,這少年的黑髮順長,分明全無異常。
半晌,不知是不是給他摸得癢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側首,斜斜睨著他,道:“哥哥,你這是在幫我束髮呢,還是在想做點別的什麼呢?

   他長髮披散下來,俊美不減,卻無端多了幾分邪氣。
如此發問,似在調笑,謝憐莞爾道:“好啦。
”這便迅速幫他束起了頭髮。

   誰知,束完之後,三郎對著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過頭,對謝憐挑了挑眉。
謝憐一看,又輕咳了一聲,揉了揉眉心。

   這頭髮,方才束了是歪的,現在束了,還是歪的。

   三郎雖是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看著他,謝憐卻是覺得起碼有好幾百多年都沒這麼窘過了,他放下手正想說你過來我們再來一次,隻聽門外一陣嘈雜,人聲腳步聲四起,幾聲大喝傳來:“大仙!


   謝憐一聽,吃了一驚,搶出去一看,隻見門外堵了一大圈人,個個神情激動,臉色通紅,為首的村長一個箭步搶上來,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
我們村兒竟然來了個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謝憐:“?


   而其餘的村民們已經統統圍了過來:“大仙,歡迎來到咱們菩薺村落戶哇!

   “大仙!
你能保佑我討到我媳婦兒嗎?

   “大仙!
你能保佑我家裡那個快點生娃嗎?

   “大仙!
我這裡有新鮮的菩薺!
吃菩薺嗎?

   村民們太過熱情,謝憐被圍攻得連連後退,心中叫苦。
昨晚那老大爺竟是個大嘴巴,明明叮囑過了不要說出去的,今早一起馬上就全村都傳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有怪要來了,然後他們就可以一邊同居一邊收破爛一邊打怪啦(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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