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7章:怕吐出來
祁書羨從未見過盛知婉如此失态的模樣。
她出身皇室,恣意高貴,哪怕是同自己關系最親近的時候,也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神情。
他許她承諾時,她微笑着颔首;
他興沖沖規劃着屬于兩個人的未來,她靜靜聽着;
甚至,就連成婚當日,他才告訴她自己要在明日奔赴戰場,她也隻是沉默片刻,便擡起眸,說會等他回來……
人人都說盛知婉愛極了他,為了他,甘願下跪絕食求旨;為了他,抛棄女子矜持、皇家臉面。
他也一直對此笃定不移。
可此刻,遠遠的,看到盛知婉紅腫的雙眼,他忽然就愣住了。
她……哭了?
為誰?商行聿嗎?
祁書羨拳頭忍不住攥住,忍不住往前去回想,盛知婉可曾也為自己哭過?
有嗎?好像……沒有吧。
他要去蒼南時,她隻是送他,說等他回來;他帶回盛央,她坐在轎辇上,居高臨下要給盛央一碗絕嗣湯……
那時候,他其實以為盛知婉會大哭大鬧的,可是,她沒有……
後來呢?
後來,就更沒有了。
每每相見,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滿是冷漠,惹得自己忍不住發怒、忍不住想她為何不能如别的女子那般大度賢德。
哪怕最後,和離的時候,她也不曾掉淚……
可現在,她哭了?
馬車的聲音讓祁書羨回過神,眼看着盛知婉即将上馬車,他再也按捺不住沖動上前。
“知婉!”
他聲音又快又急,盛知婉上馬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因為這聲音停駐。
早在府門打開時,流觞便告知她祁書羨來了。
但現在,她根本不在意任何人出現在這。
“祁世子,勞煩讓讓。”張大聲音傳來。
盛知婉坐在馬車裡。
祁書羨卻不願動:“這麼晚了,你們要去哪?帶的人也不多……”
“張大!”盛知婉開口:“有不長眼的狗敢在前頭,直接撞過去!”
“是。”張大揚起馬鞭。
祁書羨臉色難看地閃開身,看到馬車駛去的方向,他眉頭狠狠跳了一下。
馬車疾行,最後停在宮門外。
從得知臨州消息、得知商行聿在臨州染了瘟疫之後,盛知婉便一刻沒停地開始做着安排。
如今,便是最後一步!
她深吸口氣,朝着宮門處走去。
此時暮色四合,宮門已經落鎖,威嚴的熙武門外,廣場和青石鋪就的宮道分外冷清。
盛知婉一步步走近。
駐守的禁衛軍本要上前呵斥,但看清來人,聲音不覺帶了恭敬:“宮中已經落鎖,不知公主可是有要事要禀報?若是有要事,卑職這就前去通禀。”
“勞煩了,”盛知婉看了眼緊閉的宮門,深吸口氣,竟往後退了幾步。
而後,她徑直朝着紫晟殿的方向跪下去——
“兒臣慶甯,求父皇應允前去臨州!”
“父皇不應,兒臣不起,求父皇應允兒臣前去臨州……”
她重複着,面前的禁衛軍愣了愣。
遠遠跟來的祁書羨聞言,心頭狂跳,疾步上前,一把拽住她手臂便想要扯起來。
“知婉,你瘋了?”
去臨州!?
“你知不知道現在的臨州什麼情況?瘟疫橫行,染之必死,你現在去臨州就是在找死!”祁書羨聲音急切。
盛知婉卻毫不猶豫地甩開他:“本宮要做什麼,與祁世子何幹?還請祁世子稱呼本宮名号。”
說罷,她又看向還未反應過來的禁衛軍:“勞煩前去傳禀。”
“……是!”禁衛軍正要轉身。
“等等!”祁書羨雙眼發紅,死死盯着盛知婉:“為什麼要去臨州?為了……商行聿?”
祁書羨不願相信。
他們才成婚多久?知婉向來是個克制慢熱的人,怎麼會這麼短時間,便同商行聿有了如此深的感情。
甚至……願意為了他去臨州送死?
然而這次,無論他再說什麼,盛知婉連一字半句也不願理會。
她隻是靜靜跪着,目光望着宮門内的方向,祁書羨站在她旁邊仿佛連空氣都不如。
祁書羨一時,隻覺自己的不甘從内心深處翻湧上來。
“為什麼?你就這麼在意他?”
甚至,在意到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
盛知婉終于開口:“他是本宮的夫君,本宮愛之慕之,有什麼錯?本宮願意為了他送死,又如何?”
“倒是祁世子……”
盛知婉聲音幽幽,十足的涼薄嘲諷:“丢下毀容重傷的夫人不顧,大晚上來管本宮的閑事,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還重情義、忘不了本宮?還是,好讓你的好夫人,再有理由針對本宮?”
“我……”祁書羨渾身一顫,喃喃道:“我隻是放不下你……”
“既是男子,就該拿得起放得下。而你這般,同本宮為夫妻時,沒有作為丈夫的自覺;如今已和離了,也拿不清前夫的分寸。”
“你為本宮帶來的麻煩已足夠多了,多到本宮瞧見你便覺得嫌惡厭煩。”
“知婉……”
“祁世子!”盛知婉打斷他:“要演什麼深情戲碼不必對着本宮,本宮實在是,怕将隔夜飯吐出來!”
她字字絕情,祁書羨痛徹心扉。
良久,宮門内始終沒有人出來。
祁書羨心頭總算松了口氣,也是……無論如何,陛下也不可能允許她這時去臨州。
即便她是公主,去了臨州能做什麼?
連三殿下都壓不住人心,她去了也不過是添亂罷了。
想到這,祁書羨正要轉身。
然而這時,宮門内卻傳來急急的腳步聲,蘇德運親自前來:“公主,陛下允您入宮觐見。”
祁書羨腳步猛然滞住,不可置信地回頭。
盛知婉卻早已預料到這結果,毫無意外的起身随着蘇德運走入宮門。
宮門關閉,祁書羨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其中。
盛知婉被帶到太後的慈慧宮,太後眼眶很紅,崇晟帝也在。
見到二人,她徑直跪下,還未說一字半語,眼淚便順着白皙的面頰落下來:“父皇,祖母,求父皇允了慶甯去臨州,再見驸馬最後一面。”
崇晟帝亦是沉痛歎氣:“早知如此,朕便不該讓商行聿去臨州,起來吧,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