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颯到了跟張徽之約定的酒店頂樓的時候張徽之已經到了,正一個人無精打采地趴在桌邊發獃。
冷颯走過去輕輕敲了敲桌面她才擡起頭來,「颯颯,你來啦。
」
冷颯挑眉道,「怎麼了?
昨天被嚇到了?
」
張徽之搖搖頭道,「你也聽說啦?
」
冷颯心中暗道,我不僅聽說了,而且還就是我乾的。
張徽之拉著她坐下道:「我倒是沒有嚇到,昨天那時候我壓根就不在家呢。
」
冷颯挨著她坐下,不解道,「那你這是怎麼了?
一副被霜打了的模樣?
」
張徽之輕嘆了口氣道,「也沒什麼,就是…二叔不是搬回家裡住了麽?
我總覺得有點不習慣。
」
冷颯有些意外,「你不喜歡你二叔嗎?
」
張徽之也有些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道:「也不是吧,小時候二叔對我挺好的。
大概就是見得少了,突然又住到一起有些不太習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家裡的氣氛也不太一樣了。
就是我那幾位堂哥和堂嫂…我大概…就像是那種特別排斥家裡多了什麼人或者改變了什麼的那種人吧?
」
「看來我最好在大哥結婚之前出去獨立,不然指不定得跟未來嫂子鬧矛盾。
」
看著她苦惱的模樣,冷颯忍不住有些想笑,又忍不住有些想要嘆息。
最後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道,「你不是說要去雍城上學嗎?
可以提前去雍城適應一下環境,順便準備考學。
」
張徽之眼睛一亮,她確實有點不太想待在京城了。
除了想去雍城念書,另一方面是她總覺得京城的氣氛有些莫名古怪,爸爸和大哥似乎也總是很苦惱擔憂的模樣。
她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還要父兄日常擔心她時時叮囑照顧,還不如離得遠一些不要添麻煩比較好。
隻是真的要走,她又有些放心不下父兄,「回頭我跟爸爸和大哥再商量一下吧。
」
冷颯點點頭道,「如果你要去,我可以介紹幾個在雍城的朋友給你,她們可以照顧你。
」
張徽之道,「我聽你說過,有白家的白曦是嗎?
」白家也是北方的巨賈,張徽之就算沒見過白曦也是聽說過白家的。
冷颯點頭道,「不錯。
」
張徽之歡喜地道,「颯颯你真好。
」
冷颯在心中輕嘆了口氣,好不好的…現在還真不太好說。
兩人正閑聊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冷颯低頭思索著事情,張徽之有些激動地拽著她的衣袖,小聲提醒道,「颯颯,快看!
好好看!
」
冷颯有些無語,你張四小姐見過的好看的東西是少了麽?
擡起頭來一眼望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似乎在意料之中的人物。
這京城的帥哥九成九張四小姐都認識,能讓她如此激動的人自然不多。
「小姐你好,又見面了。
」走到他們跟前的男子一身白色西裝,渾身上下隻透露出精緻優雅四個字,正是那位在醫院門口碰到的賀儒風。
張徽之眨了眨眼睛,拚命地用眼神示意:你們認識?
!
冷颯對她笑了笑,才擡起頭來與對方對視,「賀先生,幸會。
」
賀儒風滿是歉意地笑道,「剛才在醫院我趕著去探望一位好友,沒能誠懇地向小姐緻歉,實在抱歉。
我方便打擾一會兒嗎?
」
不等冷颯說話,張徽之已經道,「方便方便!
賀先生請坐。
」
賀儒風謝過了張徽之,才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
「在下賀儒風,還沒請教兩位小姐芳名。
」賀儒風微笑道。
張徽之有些怪異地打量著他,「你不認識颯颯?
」眼睛裡明晃晃地透露出「這種搭訕方式太老套」的訊息。
賀儒風莞爾一笑,彷彿有些無奈地道,「好吧,冷小姐,張四小姐,幸會。
」
噫……
張徽之意味深長地看看冷颯又看看賀儒風。
無論是京城還是其他什麼地方的人,幾乎沒有例外的都是稱呼颯颯傅少夫人。
這位賀先生既然知道颯颯的身份還稱呼她為冷小姐,是什麼意思顯而易見了。
張四小姐瞬間對眼前的男子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欽佩之意。
「賀先生不是京城的人吧?
我好像沒見過你。
」張徽之打量著賀儒風道。
賀儒風再次將一張名片遞到了張徽之跟前,「我是江城人。
」
張徽之有些不信,「不像。
」
賀儒風有些意外地道,「哪裡不像?
」
張徽之一臉理所當然地道,「江城如果有你這樣一位美…咳,青年才俊的話,我怎麼會不知道?
颯颯,你聽說過嗎?
」
冷颯一邊喝著茶一邊微笑道,「確實沒聽說過。
」
賀儒風也不在意,笑道,「無名之輩,難怪兩位不知道。
我確實是江城人士,不過早年出國留學,去年年底才剛剛回到安夏。
眼下在厄蘭國皇家遠洋公司擔任副總經理一職。
」
張徽之有些驚訝,「賀先生這麼年輕,就已經是遠洋公司的副總經理了麽?
真是年少有為。
」
厄蘭國是西陸強國之一,他們的海洋貿易尤其發達。
而厄蘭國的遠洋公司幕後是厄蘭王國的皇室,幾乎佔據了整個安夏對外貿易百分之二十的份額。
賀儒風一個純正的安夏人,能在這個年紀成為駐安夏公司的副總經理,可以說是相當了不得了。
賀儒風笑道,「張四小姐謬讚了,我這樣給人做事的哪裡算什麼青年才俊?
如今這京城裡才是真的滿地才俊。
別的不說……」他看了冷颯一眼笑道,「聽說傅少和龍少並稱安夏雙璧,這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天之驕子吧?
」
冷颯神色自若,淡笑道,「賀先生過獎了。
」
張徽之好奇地打量著賀儒風,「賀先生,你跟颯颯是怎麼認識的?
」
賀儒風有些抱歉地道,「上午在醫院險些撞到冷小姐,當時我有些趕時間,沒能認真緻歉。
」
「啊……」張徽之有點失望,這一點兒也不有趣啊。
冷颯道,「當時並沒有撞到,賀先生實在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
賀儒風搖頭道,「不管怎麼說,也是我走得太急了,緻歉是應該的。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冷小姐不要嫌棄。
」
賀儒風將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送到冷颯跟前,微笑著道。
冷颯微微蹙眉,伸手將盒子推了回去,「隻是一點小事,賀先生實在不必如此鄭重其事。
無功不受祿,賀先生的緻歉我接受了,這個…大可不必。
」
「隻是在下的一份心意罷了,並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
」賀儒風微笑道。
冷颯微微蹙眉,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煩。
賀儒風看在眼裡,很快便已經站起身來了,道,「我就不打擾兩位小姐的下午茶時間了,希望下次與兩位小姐見面不至於如此尷尬。
」
說完朝兩人微微欠身,轉身便離開了。
張徽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再看看被遺留在桌上的盒子,忍不住倒在了冷颯的肩頭上,「颯颯,你跟我說實話,他是不是想要撬傅少的牆角?
」
冷颯微微揚眉,「你好像很興奮。
」
張徽之確實很興奮,興奮得眼睛閃閃發亮,「好優雅,好俊美,好有男子氣概啊。
」
冷颯忍不住扶額,「男子氣概?
」優雅俊美什麼的還好說,這個男子氣概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冷颯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覺得他跟樓少,誰更有男子氣概?
」
張徽之斬釘截鐵地道,「當然是賀先生啊!
」
「……」這眼神兒得近視多少度啊。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樓蘭舟再溫文爾雅也還是有幾分軍人氣質的,跟賀儒風這種單純走優雅矜貴流的比起來還是要硬氣幾分的吧?
張徽之興奮地道,「敢撬傅少的牆角,這還不是有男子氣概?
簡直是太有男子氣概了好嗎?
!
」
「……」冷爺無語。
身為張家四小姐,張徽之當然也不會是個天真的小傻子。
興奮過後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冷颯,擠眉弄眼地道:「上午才在醫院碰到,下午就又在這裡遇到了,真的是巧合?
」
冷颯沒好氣地道,「多謝你還記得這件事。
」
張徽之炸眼睛眨啊眨地道,「看美男子是看美男子,颯颯你才是我的好姐妹嘛。
我當然要多為你操心一些了。
」
冷颯毫不客氣地道,「多謝,你有空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
張徽之不以為然,「我有什麼好操心的?
」
「……」
「少夫人。
」跟張徽之喝完下午茶下樓,蘇澤已經坐在車裡等著她了。
與張徽之告別坐上車,冷颯問道,「看到了嗎?
」
蘇澤很快就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點頭道,「看到了,少夫人剛到不到十分鐘他就來了。
另外……」
蘇副官遲疑了一下,有些為難地道,「大少知道了。
」
冷颯有些意外地挑眉看著蘇澤,傅鳳城被樓老叫去肯定有正事兒,哪裡會這麼快知道這些事情?
自然就是有人特意告訴他的。
蘇澤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少夫人,這不是您讓我去調查賀儒風麽?
」
他要動用傅家的勢力,大少肯定會知道啊。
他當然不能隱瞞大少什麼,不然回頭大少再從別的地兒知道了,大少夫人沒事他能討得了好麽?
冷颯擺擺手,她也不是真的在意這個,「查到了什麼?
」
蘇澤蹙眉道,「這個賀儒風是祖籍江城,家裡原本是做點小生意的。
十五歲出國留學,據說畢業於伊利亞商學院,現任厄蘭皇室遠洋公司副總經理。
去年十一月回國,在江城逗留了不到一個月就直接來了京城。
這兩三個月漸漸在京城有了點名氣,畢竟…也算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聽說京城有不少人家都想要招他當女婿呢。
」
蘇澤發動車子往傅公館的方向而去,冷颯揉著眉心道,「你確定他一直在國外?
是去年年底才回來的?
」
蘇澤道,「江城海關確實有他去年十一月的入境記錄,不過…不能確定他這些年一直都在國外。
」畢竟安夏的疆域遼闊,邊境線就更是綿長曲折了。
想要出入境的方法多得是,合法和不合法的都很多,誰也不能保證這些年這個賀儒風真的一直待在國外。
「查國外的消息需要一些時間。
」
冷颯輕笑了一聲道,「不用那麼麻煩,去問問色丹和孫銳吧。
」
蘇澤一愣,「色丹王子和孫銳?
大少夫人是懷疑……」
冷颯道:「確實有點懷疑,和尼羅人的談判進行的怎麼樣了?
」
蘇澤道:「還在進行中,應該不會太麻煩。
」安夏目前並不想真的跟尼羅人交惡甚至開戰,隻要撈夠了好處人差不多也就能放了。
畢竟真的宰了色丹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
冷颯道,「跟大少說,先拖個幾天。
然後暗示色丹,他是想要命還是想替人保守秘密。
」
蘇澤沉默了一下,「這個…會引起外交糾紛的吧?
」
冷颯不解,「難道現在不就是在處理糾紛?
而且這是外事部門和內閣的事情。
」
好吧,少夫人言之有理。
不過……「如果色丹和孫銳真的不認識這個賀儒風呢?
這些都隻是少夫人的猜測吧?
」
冷颯托著下巴悠悠道,「你說…色丹和孫銳這樣的人…真的會完全信任一個自己根本不了解甚至連見都沒見過面的人嗎?
就算他們倆真是傻子,色丹身邊的人和孫銳背後的孫良可不是傻子。
還有這個賀儒風,他去年十二月就進京了,為什麼現在才突然冒出來?
去跟色丹聊聊吧,就算他真的沒見過賀儒風,想必也能聊出一點別的東西。
」
蘇澤點頭道,「是,少夫人,明白了。
」
雲方酒店對面的一棟五層小樓裡,靠窗的位置兩個男人正看著樓下街道對面緩緩離開的車子。
其中年長一些的中年男子笑道,「這傅家大少夫人當真是個絕色美人兒,京城佳人雖多,但能比得上她的卻一個沒有。
」
坐在他對面的人正是不久前才剛剛離開的賀儒風,他正優雅的攪拌著咖啡,一邊道,「你最好別太盯著她看。
」
中年男子挑眉,「賀先生是什麼意思?
」
賀儒風道,「你不知道麽?
這位傅家少夫人是個神槍手,感覺極其敏銳。
」
中年男子不由失笑,有些不以為然,「確實聽說過一些傳聞,不過咱們這個離得這麼遠…賀先生也太小心了。
」
賀儒風淡淡道:「聽說議政大樓宴會廳二樓的一個儲物間被人給查了?
」
中年男子臉色微變,「傅家的人?
」
賀儒風道,「不然你覺得是誰?
還有張佐…被誰送進醫院的?
」
中年男子皺眉看著賀儒風,傅鳳城挑眉道,「你該不會以為是我吧?
」
中年男子眼神閃了閃,笑道,「賀先生說笑了,您當然不會做這種事。
」
賀儒風道,「我會啊,但我沒給張佐送。
」
那中年男子被他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道,「既然如此,賀先生又何必招惹傅家那位?
」
賀儒風微微眯眼,原本優雅溫文的眼底閃過一絲興味盎然的肆意,「你不覺得…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麽?
」
中年男子道:「但她是傅大少的妻子,你接近她必然會引起傅鳳城的注意,實在是太危險了!
」
賀儒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但是如果能讓她轉向我們……」
「這根本不可能!
」中年男子斷然道,「就連傅鳳城雙腿殘疾的時候她都沒動搖過,更何況是現在?
哪個女人會背叛傅鳳城這樣的丈夫?
」
傅鳳城無論是相貌能力還是家世權力都屬於整個安夏青年才俊的巔峰。
隻要沒傻沒瘋,誰會去背叛這樣的丈夫?
賀儒風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垂了下來微笑道,「這可不好說,就算真的不能,讓傅鳳城以為她背叛了不就好了?
」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氣道,「主人的意思是暫時不要招惹傅鳳城,最好儘快將他們送走。
之前張佐貿然招惹傅家,結果你也看到了。
」
賀儒風擡起頭來看著他,挑眉道,「這些事情…什麼時候是他說了算了?
」
「賀先生!
你……」
賀儒風抿了一口咖啡,沉吟著品味咖啡的香醇。
一把小巧的手術刀在他指尖轉動著,他笑非笑地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
中年男人似乎對他十分忌憚,即便眼底已經怒意畢現卻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了怒火,「賀先生也不希望我們的計劃功敗垂成吧?
隻要我們成功了,賀先生想要什麼得不到?
」
賀儒風偏著頭思索著,好一會兒才道,「好像有點道理。
所以,你家主子是什麼意思?
」
中年男子道,「先送走傅鳳城和龍鉞,如果他們實在想要搗亂……就勞煩賀先生……」後面的話中年男子並沒有說出口,他相信賀儒風明白他的意思。
賀儒風當然明白,笑道:「你放心,傅鳳城在京城待不了多久,張佐另外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
不過…我對安夏雙璧倒是很有興趣,若有機會見識一下倒也不錯。
」
中年男子不再跟他多說,站起身來道:「主人的意思我已經轉達了,先行告辭。
」
賀儒風並不理會他,他似乎也習慣了,拿起桌上的帽子和手提包轉身走了出去。
等中年男子推門出去,片刻後一個不甚起眼的青年走了進來,走到賀儒風身邊低聲道,「先生,傅家在查您。
」
賀儒風有些意外地挑眉,「這麼快?
」
青年點頭,「先生,我們怎麼辦?
」
賀儒風笑道,「沒關係,讓他們查吧。
傅家這位大少夫人,果然很有意思…這麼有趣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惜了……」
「是。
」
賀儒風有些惋惜地道,「章蕙恐怕是回不來了,讓人準備接手昭盛商會吧。
」
青年道,「但昭盛商會那個老頭子,還有池渭恐怕是個阻礙。
」
賀儒風並不在意,「池渭活了這麼多年也該活夠了,連同那個老頭子一起送走吧。
」
「是。
」
說到這裡賀儒風輕嘆了口氣,語氣裡多了幾分嘲諷,「我早跟張佐說過,他找的那些女人早晚得翻車。
他從來就不明白…真正有價值的人,一個就夠了。
」
無論是北四省的卓琳還是如今南六省的冷颯,張佐找得那些人捏一塊兒都比不上她們任何一個。
「不過,他也算有自知之明,隻怕也不敢招惹這樣的女人。
」
張佐會利用的女人是什麼樣他再清楚不過了,真正強勢如卓琳,冷颯,商緋雲,陳婉這些女人,張佐連靠近都不敢靠近。
簡直懦弱的可笑!
賀儒風擡頭望向窗外的天空,不由想起了那位看起來似乎有些冷淡的傅少夫人,想起了那些報紙上她或優雅美麗,或氣勢淩人的模樣,眼底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這才會真正的美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