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童童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見蘇陽那堅持的目光後，最終又縮了縮脖子，坐下。
“哎呀...”
“媽媽說過，不能因為我做的事情，給别人添麻煩的。
”
“你這樣，等我死後，媽媽會說我的。
”
童童依舊在嘟囔着。
蘇陽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還沒死，既然你沒死，她就管不到你身上，我讓你坐，你就坐！
啰嗦什麼！
”
說完，他将手中最後一塊油條塞進嘴裡，滿是油漬的手在衣服上随意抹了抹，就向醫館外面走去。
“吃完飯要洗手啊！
”
“你出去幹嘛？
”
看着蘇陽的背影，童童忍不住問道。
“不要管我做事！
”
“還有！
”
“今天不許去找瘸子！
”
蘇陽沒有回頭，隻是淡淡說道，消失在童童的視野裡。
但不過數秒鐘時間...
他又猛的折了回來，站在醫館門口，鄭重的看着童童：“也不許去找傻子！
更不許去找什麼周三狗，安老頭！
”
“哦。
”
“好的。
”
童童清澈的眼睛眨了眨，點頭。
而蘇陽則是在深深看了一眼猴子後，這才重新離去。
街角。
看着一名行色匆匆的路人，蘇陽猛的攔在他面前：“知道我是誰麼？
”
“知...”
“知道。
”
“咱...咱都是一條街的，您...您還給我做過手術。
”
路人有些驚慌，讪笑着點了點頭。
“嗯。
”
“我要外出一會。
”
“小保潔在家，身邊有外人，替我盯一會兒。
”
“謝謝。
”
“下次做手術，給你打五折。
”
蘇陽仔細看了看路人，像是有些印象，但印象又不太深，最後狐疑的問道：“進過我醫館的人都比較恨我，你不會借機報複我吧！
”
“我的确恨您。
”
“割個痔瘡，收了我三萬。
”
“但我不會傷害童童。
”
這路人倒也誠實，在知道蘇陽的訴求後，變得冷靜下來。
而蘇陽竟然也真的并未在說什麼。
仿佛在黑街，有這樣一句話，就夠了。
這路人似乎有什麼急事需要處理，但在答應了蘇陽的要求後，竟然真的沒走，反而是在醫館的對面，随意找了一個陰涼的角落，坐了下來，靠在牆邊，微微眯着眼睛，注視着醫館内的一切。
……
醫館内。
當蘇陽離開後，猴子再次陷入沉默。
幾次将目光落在童童身上，并在起身的時候，将一柄手術刀不着痕迹的攥在手裡，眼神微微閃爍。
“我看了你的傷，隻是腹部被割了道口子，就又縫合上了。
”
“并沒有傷到内髒。
”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你今天應該就不會有那種劇烈的疼痛感了，至少正常行動是沒問題的。
”
“就是缺血嚴重了點。
”
“一會兒我給你找點補血的藥品。
”
童童将早餐剩餘的垃圾倒進垃圾桶裡，碎碎念的說着。
而猴子則是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了童童身後，藏在袖子裡的手術刀牢牢攥緊。
“你懂的真多。
”
猴子的表情有些複雜，看着童童，目光中帶着猶豫，敷衍的回應。
“因為我也是病人嘛。
”
童童轉身，看着猴子，笑着說道。
猴子身體一緊，下意識将手背在身後。
“我得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醫生說，我活不了多久的。
”
“幸虧有蘇陽哥哥，才讓我活到現在！
”
看着童童臉上那陽光的笑容，猴子的心莫名一顫，仿佛觸動到了什麼情緒，再看向童童時，表情再次發生些許變化：“你...不會覺得難過麼？
”
“不會啊！
”
“至少我現在還活着，身邊有很多關心我的哥哥，叔叔，阿姨們！
”
“其實我還挺感謝自己的病的。
”
“久病成醫嘛。
”
“所以我現在對一些病理的基本常識都是了解的。
”
“這樣，我就可以用這些知識，去幫助更多人啦。
”
看到醫館依舊整潔，童童将餐桌旁的木椅有些吃力的搬到門口，放在太陽下，坐在上面。
“曬太陽，對身體好的。
”
“你要曬曬麼？
”
猴子沉默的搖了搖頭。
童童随手摘下自己的鴨舌帽：“他們總是讓我戴這個東西，但我覺得光頭也挺好的。
”
“蘇陽哥哥他們沒事就喜歡摸摸，說會讓心情變好。
”
“你要摸摸嘛？
”
“我看你似乎不太開心。
”
說着，童童将頭湊了過去。
猴子沉默着，将沒有拿手術刀的左手擡起，輕輕摸了摸童童的頭，又很快将手放下。
這一刻，他仿佛釋然了什麼，挪蹭着腳步，來到手術台前，背對着童童，将手術刀放回到原來的位置。
“媽媽說，人要經常笑的。
”
“笑起來心情才會好。
”
“但瘸子叔叔卻一直不笑。
”
“其實蘇陽哥哥并不讨厭你，不然他在吃飯時，至少會多念叨幾句的。
”
“如果你實在沒有地方去的話，不如...留下來吧！
”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就沒人給蘇陽哥哥打掃衛生了。
”
“總要有一個他不讨厭的人，看着他點。
”
“不然他的精神又會受刺激的。
”
“就像是他總會忘記一些事！
”
童童很善談。
隻要在閑着沒事時，總會不停的說着話。
猴子隻是默默去聽，從最開始的站着，到回房間裡，将剩下那把椅子搬出來，坐在童童身旁，一起曬着太陽。
“曬曬太陽，有沒有感覺心情好了一些？
”
陽光下，童童回過頭，看向猴子，開心的笑着。
這一刻，度過了半周壓抑時光的猴子，臉上終于再次浮現出一抹笑容。
像是釋懷，又像是卸下了心裡的恐懼。
腦海中，那始終模糊的聲音在這一刻徹底變得清晰。
猴子像是也多出了幾分明悟。
但似乎...
不重要了。
他是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坐在門口，曬曬太陽，聊聊天，竟然會比打劫更加令人心情愉悅。
“咦！
”
“蘇陽哥哥回來了！
”
直到遠方再次出現蘇陽的身影。
童童驚喜的喊着。
猴子同樣遠遠望去。
陽光下，黑街上...
那人人畏懼，被稱之為‘瘋子’的家夥，此刻正黑着臉，拎着一把嶄新的椅子，向他們走來。
“瘋子...”
“究竟...誰才是瘋子啊...”
這一刻，猴子突然笑了笑，心中莫名的對蘇陽少了幾分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