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陸家不得不暫時向百裡家低頭。
不是陸文翰膽識不如年輕時候了,而是形勢逼人強,陸家或許能夠硬撐一段時間,但是那些外放的陸家子弟,隻怕連三天都撐不下去。
“老太爺,陸大人來了。
”身邊,一個小廝附身在他耳邊低聲到。
陸文翰微微睜開眼睛,就看到陸離跟著陸家的管事漫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年輕人穿著一身淺藍色的布衣,身上還帶著幾分風塵,顯然是回到京城連換件衣服休息一下都沒有就被召入了宮中。
陸離的神色並不張揚,眼眸也是深邃內斂。
但是那種雅緻風流無邊的感覺在他的行動間自然的流露出來。
還帶著一種讓陸文翰忍不住心懷妒忌的少年人的活力和生氣。
他是真的老了,陸文翰從沒有任何時候有這一刻的清醒認知。
陸離在陸文翰不遠處站定,聲音平靜而恭敬,“陸老大人。
”
陸文翰擡起頭來,微微點頭道:“陸大人,一年不見陸大人倒是變了許多。
”
陸離道:“老大人別來無恙。
”
陸文翰自嘲地道:“我這一把老骨頭,就等著進棺材了,還能怎麽變?
無恙,無恙。
陸大人若是不忙的話,來陪我這個老頭子坐一會兒如何?
”
陸離看了一眼陸聞跟前的地面上放著的垂釣的魚竿。
方便還有一個顯然是給他的。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人都喜歡釣魚?
反正他是不太能體會這其中的樂趣的。
不過釣魚的空隙想想事情倒是可以的。
陸離也不多說什麽,直接在陸文翰身側坐了下來。
已經有人送上了魚餌,甚至是替他裝好了。
其實他們隻需要甩一下魚竿,等到魚上鉤的時候在拉一下罷了。
陸離也不在意,隻是悠然的坐在一邊盯著跟前的水面,等著陸文翰先開口。
陸文翰一大半年紀了,自然也沒有年輕人急躁的毛病。
於是兩個人倒像是在拚耐力一般,都不肯開口。
直到陸離的魚竿上都釣起來了三條魚,見陸文翰還沒有開口的意思方才悠然道:“陸老大人若是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在下可以回去改天再來。
畢竟……在下最近應該會很閑的。
”
陸文翰歎氣道:“年輕人就是毛躁,陪我這個老頭子多坐一會兒也不肯麽?
”
陸離微微揚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道:“若是平時倒是無所謂,隻是在下已經有兩三天沒換衣服了,這風塵仆仆的,實在是有些受不了啊。
”
陸文翰搖搖頭,開始言歸正傳,道:“兩年前,你剛來京城老夫就聽人提起過你,不過那時候老夫沒有在意。
去年見到你的時候,老夫雖然確實有拉攏之心,可惜到底還是將你看的太輕了一些。
不過,即便是老夫年輕的時候的,也絕想不到會有你這樣的年輕人。
陸離淡然地看著陸文翰沒有說話,陸文翰歎了口氣,道:“看來老夫確實是老朽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你和睿王殿下總不會是想要滅了陸家吧?
”
陸離蹙眉道:“老大人想說什麽?
”
陸文翰道:“如今京城的局勢你了解幾分?
”
陸離道:“五分。
”
“哦?
”陸文翰揚眉道:“陸家可以替你補上剩下的五分。
”陸離緩慢地搖了搖頭道:“不,五分就足夠了。
”
陸文翰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陸離淡淡道:“有的事情知道的太清楚的並不是什麽好事。
我隻要知道,陸家已經投靠了百裡家,就足夠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
陸文翰輕哼一聲,“百裡家?
哼!
”
陸離道:“老大人不必對百裡家心存怨懟,陸家能被百裡修站住把柄,就說明了陸家確實是不如百裡家。
”陸文翰臉色微變,盯著陸離道:“如果老夫說,陸家的勢力可以為睿王陛下所用呢?
”
陸離仿佛聽到了什麽奇聞逸事,打量著陸文翰許久才道:“我以為,陸家始終是忠於陛下的。
”
陸文翰傲然道:“陸家自然是忠於陛下的,但是……陛下如今卻早已經被百裡修蒙蔽了。
若是換成二十年前,陛下豈會容忍百裡家如此欺壓陸家?
又如何會容忍陸家與百裡家站在一起?
老夫實在是想不明白,百裡修到底給陛下灌了什麽藥!
百裡家的人包藏禍心,早晚會害了陛下,害了東陵的天下!
”
陸離聽的漫不經心,這番話換一個說法其實就是:陛下如果一直看重陸家寵信陸家,陸家自然是永遠忠於陛下的。
但是現在陛下既然已經不管陸家的死活了,那麽陸家自然要另尋出路了。
陸文翰盯著陸離沉聲道:“你將陸聞放回京城來,是想要做什麽?
”
陸離挑眉,陸文翰笑道:“你當真以為沒有人知道陸聞著一年多去了哪兒?
如今這個時候你將他放回來,不就是想要陸家的勢力麽?
”
陸離搖了搖頭道:“老大人你錯了。
”
陸文翰冷笑著看著他,似乎在說,你休想狡辯。
陸離道:“我確實是對陸家有些興趣,但是前提是……陸家是屬於我,聽話的陸家。
而不是現在這個,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反水的陸家。
陸家枝盛葉茂,說實話晚輩侍候不起。
”
“睿王也是這個意思?
”陸文翰問道。
陸離道:“老大人可以親自寫封信問問睿王殿下。
”
陸文翰盯著陸離良久,方才歎了口氣道:“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