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擡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隻是這一眼,鍾大人心中卻不由得一驚。
這位大人…這個眼神氣勢可著實是不像才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啊。
反倒是讓他想起了曾經有過兩面之緣的那位…睿王殿下。
很快鍾大人便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心中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這樣一個年輕人,怎麽會有睿王殿下的氣勢。
那位可是從戰場上不知道多少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煞神啊。
“大…大人?
”
陸離擡手將身側的桌案上的折子合了起來,淡淡道:“原來這些事情也需要本官親自來處置?
本官現在倒是知道,為何上一位大人滯留肅州多年,肅州民生依然毫無起色,這次更是見到本官剛來就飛快的跑了。
”
“……”這是說我們這些做下屬的無能,才連累了前任知州大人沒空治理肅州麽?
但是肅州哪裡隻是上一任知州的問題?
根本就是從來都沒有好過好麽?
餘大人到底老成一些,明白知州大人是看出了他們的小心思了。
連忙賠罪道:“大人見諒,是下官們以為大人初來乍到,想要多了解一些本地的民生,才拿這些瑣事來煩擾大人了。
”
陸離微微點頭道:“餘大人言重了,本官既然到了肅州,至少也應該要與各位公事兩三年。
這期間,希望大家都能同心協力,將肅州治理好了,方不辜負陛下的恩典。
”
“自然,自然。
”兩人齊聲道,但是心中卻對陸離的話不以為然。
陸離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扣了兩下,點頭道:“既然如此,這些事情…就讓該處理的人去處理。
想必這些瑣事,也勞煩不了兩位同知。
各位的精力,還是放在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上吧。
”
兩人對視了一眼,拱手道:“請大人吩咐。
”
陸離道:“這些事過去三年肅州冬天餓死凍死的大體人數,並不大準確,不過應該也差不多太多…”見兩人又要說話,陸離擡手阻止了他們,道:“本官並沒有翻舊帳的意思,兩位大人不必著急。
”
又撿起旁邊的另一本冊子道:“這是今年肅州極度貧困的地方和大體戶數。
兩位都看看。
”
兩人各自拿過一本冊子翻看起來,臉色都不大好看。
雖然自己都清楚肅州的情況,但是真正看著冊子上的東西還是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地疼。
餘大人有些猶豫的放下了冊子,看著陸離。
陸離道:“餘大人有話直說。
”
餘大人歎氣道:“大人,肅州這樣的情況實在是無可奈何啊。
並非下官們不盡心,隻是…這地方實在是太窮了。
”
他們做官或許會貪一點錢,或許會詢一點私。
但是沒有哪個腦子沒問題的官員願意讓自己的治下民生凋敝,餓殍遍地。
他們又不是心理變態的瘋子,看到別人過得慘自己就能舒服了。
若是能將肅州弄好了,說不定他們還能被破格提拔呢。
問題是,他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旁的不說,在這個地方做官一般出不了什麽貪官。
因為真的沒有什麽能給他們貪的。
陸離道:“這些本官都知道,不必再說。
以前的事情本官也不會再提,現在隻看以後。
”
“是,恭聽大人吩咐。
”兩人齊聲道。
陸離道:“西北軍不是要修建營地麽?
還有新來的駐軍,營地也需要休整,從這幾個地方招募人去吧。
”
鍾大人皺眉,道:“大人,這隻怕不合適。
”
陸離挑眉,鍾大人道:“西北軍和新來的駐軍都有兵卒,根本不需要人。
咱們派人去了他們還得另出錢糧。
他們隻怕是不會同意的。
”陸離輕哼一聲道:“他們在我肅州的地盤上修建軍營,出點錢糧怎麽了?
”
兩人無語,這可是陛下的旨意,別說是在肅州的地盤了,就算是要將軍營修到肅州城門口,他們也隻能換個地方開城門。
陸離掃了兩人一眼,淡淡道:“你們去跟西北軍和景寧侯說清楚,要麽讓肅州的民夫幫助休整軍營,每人每天最隻要二十文。
要麽讓他們先將就住著,明年開春了再修。
肅州貧瘠,這個時節沒有那麽多的物資供應。
”
鍾大人看著陸離,“大人,這樣好麽?
一次得罪兩方……”
陸離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兩位有幾年沒有升遷了?
”
兩人對視了一眼:自從到了這裡,就從來沒有升遷過好麽?
運氣不好遇到災年,他們還要挨一頓訓斥。
陸離淡淡道:“本官在京城裡得罪了不少人,今年若是肅州再死不少人,隻怕會被人揪著不放。
本官固然是要倒黴,但是兩位隻怕也撈不著好。
”事實上,如果肅州出了什麽事兒,這兩位八成要被昭平帝拎出來替陸離頂缸。
畢竟,昭平帝還指望著陸離能不能牽製睿王呢。
見兩人神色有些松動,陸離又道,“兩位盡管去便是了。
若真是不成,本官親自去。
”
見陸離已經下定了決心,兩人也隻得無奈的應了。
出了衙門,餘大人和鍾大人回頭看著身後的肅州知州衙門的匾額雙雙歎氣,“鍾大人,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啊?
”
鍾大人也很是鬱悶,“新官上任三把火,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隻是這位大人也忒大膽了,這火直接就燒到了睿王殿下和景寧侯身上了。
”那可是王爺和侯爺,他們這些人還不夠人家一個手指頭撚的。
搖搖頭,餘大人無力的舉起手中的冊子,道:“大人都吩咐了,咱們能怎麽辦?
聽說景寧侯也差不多到了。
鍾大人,你往哪兒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