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凡踉踉蹌蹌走進村子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過了。
平時用不了兩個小時的路程,他足足走了三個多小時。
江凡從昨天晚上吃了飯到現在一口東西都沒吃過,又接連費力的走了幾個小時,看東西眼睛都是花的,整個人走路在搖晃。
但他還是沒有停下,用舌頭舔舐了一下發乾的嘴唇,江凡咬著牙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
終於,十來分鐘過後,江凡來到自己家門院子裡。
幾間泥巴房子坍塌在地上,被大雨沖刷過後,好多泥巴已經散了,順著水往院子外面流去,整個院子都鋪上了一層黃泥。
江凡看了看情況,鬆散的泥巴坍了好些下來,房子原本的位置已經沒有多少泥了,就剩個斷了的光木頭架子在那裡。
還好,把遺像挖起來不算困難。
江凡折身在院子旁邊的棚裡拿了把鋤頭,往倒下的房子走去,踩上堆積的泥巴,江凡每走出一步,都要用腳小心翼翼的試一下,看是不是實的。
一路往上踩,來到卧室的位置,江凡看了看,確定了衣櫃的大概位置,在木頭架子當中調整身位,揮動鋤頭一鋤一鋤的挖了起來。
雨越下越大,就算是有雨衣遮擋著,江凡基本上已經睜不開眼睛了,隻能眯著眼睛,露出一條縫繼續往下挖。
修房子的黃泥巴很黏,沾在鋤頭上很難甩掉,江凡每挖一鋤,就得用手把鋤頭上的泥巴摳下,才能繼續挖。
手上沾著泥,逮在鋤把上光溜溜的,使不上勁兒,江凡一個不小心,身子往後面倒去,倒在了黃泥上。
這一倒,大雨全部淋在了他臉上,眼睛完全睜不開。
不僅如此,江凡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力氣,別說繼續挖了,就是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聽著雨重重砸在木頭房樑上啪啪啪的聲音,江凡突然覺得好累,第一次覺得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他。
沒了,什麼都沒了。
江凡用盡最後的力氣,仰天長嘯。
「啊!」
穿著雨衣出門蓋苕窖的李翠聽到了江凡這聲吶喊,突然擡頭朝江凡家的位置看過去。
豎起耳朵又仔細聽了聽,再沒有聲音傳來。
她繼續撿起一旁的石頭壓住膠子,突然她停住了手裡的動作,站起身朝江凡家的位置跑去。
剛才絕對沒有聽錯,就是有人喊了一聲。
一進院子,李翠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江凡。
「凡子!」
李翠驚呼一聲,急忙把江凡的頭抱在懷裡。
「你怎麼了!凡子!」
「照……照片。」
江凡伸手指著他之前挖掘的位置,斷斷續續道。
「什麼照片?凡子。」
「爺爺……的照片,在……衣櫃裡。」
這句話說完,江凡就暈了過去。
李翠嘶聲道:「凡子!凡子,你別嚇嬸兒。」
慌亂之中,李翠準備把江凡先拖下去,剛一發力,腳下一滑,整個跌坐在黃泥上。
李翠急忙站起身,再度嘗試了幾下,江凡隻挪動了一點距離。
她根本就拖不動!
李翠左右看了看,拽了根斷掉的棍子插在江凡腦袋旁邊,再把身上的雨衣脫了下來,把它攤開架在那根棍子上,暫時幫江凡擋住了雨。
「凡子!你等等,嬸兒去叫人!」
李翠淋著雨,眯著眼睛,朝陳富貴家跑去。
……
「額……」
江凡艱難睜開沉重的眼皮,喉嚨裡發出聲音。
「醒了!陳富貴,快來!凡子醒了!」
江凡一睜眼就看到了興奮的陳嵐,接著,陳富貴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凡子,咋樣了?」
江凡腦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不是在自家倒了的房子上嗎。
一時間,記憶湧上腦海,江凡記得最後好像有個人趴在他身邊,隻是當時完全睜不開眼睛,意識也有些模糊了,記不得那人是誰了。
江凡眨了眨眼睛,想要支撐著起身。
陳富貴見狀,上前幫了他一把。
「富貴哥,我怎麼會在你們這?」
陳富貴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問!我打電話的時候是不是問過你房子裡有沒有重要的東西?你怎麼回答我的?」
江凡眼神有些閃躲。
陳富貴接著道:「你說你,回來了也不知道吭個聲,就非得自己去挖?你多走兩步路過來叫我一聲會少塊肉還是咋的?」
陳富貴越說越氣,「要不是李姐發現了你,你小子怕是得泡爛在那裡。」
「李姐?是嬸兒救了我?」
陳富貴哼了一聲道:「當然是她,我給你說啊,要不是她啊,你小子這回搞不好還真就在那上面下不來了,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江凡當然知道,下不來就是永遠下不來了,死在那上面了。
說到這,陳富貴又來了氣,「你真是要氣死我!我前兩天才跟你說過,不要和我見外,你小子這耳朵是聽不進去話是吧?」
「行了,凡子剛醒,這些話等他好了再說。」
一旁的陳嵐見江凡被陳富貴說的擡不起頭來,及時阻止了。
陳富貴嘆息一聲,把江凡靠在床頭,自顧自往外走去。
「凡子,你哥就是這樣的,別放在心上。」陳嵐寬慰道。
「我曉得。」
話音落下,陳富貴又重新回了屋子,不過這次手裡多了個被布包著的東西。
「都在這兒呢,沒壞。」
陳富貴把手裡的東西遞給江凡。
江凡大概猜到了是什麼,顫抖著手接過,小心翼翼的打開面上包著的布。
待完全打開,江凡看清了裡面的東西,是他爺爺奶奶的遺照。
江凡長舒了一口氣,將兩張裱起來的照片抱在懷裡。
過了好一會兒,江凡才擡起頭看向陳富貴,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謝謝你,富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