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王乘坐馬車來到宮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
今夜負責值守的人見逍遙王匆匆而來,面色凝重,周身都散發着冰寒之氣,竟連原因都不敢多問,便直接給他放行。
這等殊榮,蜀國上下隻有逍遙王才有。
也進步表明了,皇帝完全信任逍遙王。
兄弟二人,沒有任何猜忌和防備。
當然了。
逍遙王也從不會在這方面恃寵而驕。
哪怕皇帝早在登基那年就下過聖旨,許逍遙王随時出入皇宮的權利。
但多年來,他卻隻有兩次深夜入宮的行為。
今夜正是第二次。
而上次他進宮,還是為了四國之間的事情。
能在皇宮當差的人從來都不是蠢的。
他們心裡有分寸,也知曉看人臉色。
眼瞧着逍遙王臉上寫着‘緊急大事兒’幾個字,誰又敢耽擱?
入夜的皇宮,靜悄悄的。
除了能聽見羽林軍巡邏的腳步聲,便再也沒有别的聲音。
逍遙王并不知道皇帝今夜會在哪,但還是徑直往養心殿的方向去。
遠遠地,瞧見養心殿外站着的高公公,逍遙王便知道自己沒有來錯地方。
“哎喲,這大半夜的,王爺怎麼來了?
”
高公公年紀大是大了些,可眼睛卻尖着呢。
還不等逍遙王走近,他便急急迎了上來,臉色也多了幾分擔憂。
總覺得逍遙王今夜入宮,定是有什麼大事兒。
“今夜怎麼會是你值守?
”
逍遙王看向高公公,顆心同樣提了起來。
高公公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宮裡頭最受人尊敬的太監。
他的手底下,光是徒弟就有三個,且個個都極其心細有分寸,能将皇帝伺候得極其穩妥。
像守夜這種事情,幾乎是用不上高公公的。
果然。
高公公湊近了逍遙王,壓低聲音道:“皇上最近政務繁忙,已經連續熬了兩宿沒睡。
這不?
許是累着了,天黑後就開始頭痛。
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剛剛才歇下。
”
“可請太醫了?
”
逍遙王皺眉,看向了養心殿大門。
“請了,共來了三位太醫。
要不是有太醫開的止痛藥,皇上哪裡還有覺睡?
”
“因勞累而引起的頭昏腦漲,怎麼會這般嚴重?
”
聽了高公公的話,逍遙王頓時不再往前走了。
高公公則歎了口氣,跟着停下腳步:“若是單單因為勞累,自不會這樣嚴重,但皇上他……”
話說到此,高公公有些為難。
想了想,才繼續道:“今夜王爺既然撞上了,那老奴就鬥膽多幾句嘴。
早在兩年前,皇上就得了頭痛症,幾乎每個月都得痛次。
隻是皇上怕王爺擔心,便将消息瞞了下來,不讓王爺知曉。
”
“太醫那頭怎麼說?
”
逍遙王的心緊了緊,到底是心疼自家兄長的。
“這麼多太醫都是幹什麼吃的?
兩年還沒将皇兄的頭痛症治好!
”
“太醫院那頭還算盡心,就是治标不治本,隻能緩解不能根治。
每每遇到皇上頭痛症發作,就隻能煎藥讓皇上服下。
”
高公公将這話說完,又趕忙道:“瞧瞧老奴這嘴,盡往别的地方扯了。
王爺這個時辰入宮,定是有什麼要緊事兒吧?
可要老奴去叫醒皇……”
“不必了,讓皇兄睡着吧。
”
不等高公公将話說完,逍遙王就已經在心裡衡量了番。
――北國有人來蜀的事兒固然緊急,但也不急在這幾個時辰。
――倒是皇兄的龍體,最為重要!
“我先去禦書房的暖閣歇下,皇兄若是醒了,派人第時間來叫我。
”
言畢,也不給高公公開口的機會兒,轉身就往禦書房的方向去。
高公公嘴巴張了張,終是什麼話都沒說。
但心裡頭也清楚,逍遙王這是遇到急事兒了。
于是,連忙吩咐旁的徒弟:“你跟着王爺去,仔細伺候着。
如今天氣有些熱了,給王爺點上驅蚊香,讓王爺好好睡會兒。
”
“是,師父。
”
小徒弟應了聲,帶上兩個小太監急急跟了上去。
而高公公那原本就提起來的心,如今更是放不下了。
他不斷在門口踱步,好幾次都想去叫醒皇帝,又不忍心。
可想想逍遙王那頭定是有什麼急事兒,不免着急上火。
終于,個多時辰過去。
養心殿内傳來了皇帝的聲音:“來人啊……”
高公公個激靈,腳底抹油似的推門而入。
“皇上……”
“什麼時辰了?
”
皇帝揉着太陽穴,已從龍床上起來,聲音有些沙啞。
“回皇上話,已是寅時初了。
”
高公公邊應着,邊偷偷察看皇帝的神色。
見皇帝還是很疲憊,便試探問:“眼下還不到上朝的時辰呢,皇上可要……”
“不睡了。
”
皇帝擺擺手:“趁着現在頭不痛,把剩下的折子搬來吧。
”
“哎喲皇上,您可得保重龍體啊!
”
高公公聽皇帝又要批閱奏折,驚得渾身是汗。
不過皇帝既說了不睡,那自然是不會再睡了。
因此,高公公趕緊将逍遙王入宮的事情禀了上來。
“你說什麼?
快更衣!
”
皇帝猛然起身,臉色沉了幾分。
“高德善啊高德善,你如今這差事兒是當得越發好了。
阿祁半夜入宮定是有要緊事兒,怎麼也不知道叫朕起來!
”
“皇上恕罪啊!
奴才是要叫皇上的,但王爺知曉皇上兩宿沒睡,這不是擔心皇上嗎?
就沒讓奴才進來!
”
高公公親自伺候皇帝穿衣。
這邊服侍皇帝,邊急得汗流浃背。
“如今王爺已經去禦書房的暖寶歇下了,并沒有出宮。
皇上要想見王爺,也方便……”
“朕頭痛症的事情,你沒跟阿祁說吧?
”
皇帝有些煩躁,自己系上了領口處的盤扣。
而正在給皇帝系玉佩的高公公動作頓,不吭聲了。
皇帝見此,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指了指高公公,跨步就朝外頭走去。
還不忘丢下句:“你個老東西給朕等着,看朕回來怎麼收拾你!
”
高公公見此,連忙拍了拍大腿。
――哎喲,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哦?
拔腿急急跟上,正要陪皇帝起去禦書房。
不料……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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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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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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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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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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