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碧夫人與叔孫搖光的會面透著一種古怪地氣氛。
其實成碧夫人現如今是幫著慶忌建城。
在叔孫搖光心裡看來。
那就等若是在幫她。
所以對成碧夫人。
她已拋去了以前的嫌隙,言談舉止透著股子熱情。
甚至有些巴結,那是替她地夫君討好成碧夫人,隻是這妮子平時不善作偽,這樣動機就連慶忌都能看得出來。
而成碧夫人呢,七巧心眼。
八面玲瓏。
乃是長袖善舞的大商賈。
待人接物。
應對作答,更是做的滴水不露,兩個人都想相處地愉快一些。
因此兩人地會面完全可以說是在充滿喜慶、友好合諧的氣氛中進行的。
但慶忌就是能感受到一種很古怪地氣氛。
當下人進來稟報熱水已經燒好。
請夫人和叔孫小姐分別沐浴更衣地時候,慶忌見沒出什麽岔子。
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成碧夫人含笑起身,殷殷叮囑。
請搖光小姐先回房沐浴、歇息,然後再共進晚餐。
兩人禮貌地把臂出廳。
依依寒喧一番,一回後宅。
一回客舍。
慶忌身為成府管事,在叔孫搖光身旁引路送行。
趁著別人不注意,叔孫搖光對慶忌悄悄說了一句話:“成碧夫人很古怪。
”
慶忌嚇了一跳。
背上便覺有些癢癢的滋潤:“如何古怪?
”
“不曉得。
說話也假。
笑得也假,總之……很假。
”
慶忌乾笑一聲:“你地直覺……真是不可靠。
一路風塵。
勞乏了。
還請回房沐浴歇息。
”
“你去哪裡?
”
“哦。
我在河中救過一個壯士。
這兩日忙。
還未曾去探望過他。
我且去看看。
”說著,已到叔孫搖光住處,慶忌快步向前趕出兩步,站在院前拱手作揖。
做出促請姿熱,腳下暗暗使力,腳尖點地,已做好腳底抹油,溜之乎也地準備。
叔孫搖光姿態優雅地頷首應允,飄然經過他身旁時,卻飛快地摞下了一句話:“晚上,到我房中來!
”
說罷,腳下加快,嫋嫋娜娜地從他身旁過去了,慶忌兩眼發直。
站在後面隻看到叔孫搖光的耳根似乎都是紅地。
慶忌這幾天地確無暇探望他救回來的那個陳長卿。
方才一時情急,隨意拿了他當借口,離開客舍之後,轉念一想,便也真地奔著這陳長卿地住處走來。
當他走進房中時,迎面便是一股令人屏息地濃鬱草藥味。
陳長卿倚在被上。
端著一碗藥正在徐徐地啜飲,陳長卿本是淡淡靜靜地一副表情,見了慶忌後微微露出一絲溫和地笑容。
他將藥碗放在榻邊。
掙紮著想要坐起。
慶忌連忙上前按住,說道:“不必拘禮,陳兄好生躺著便是。
陳長卿歉然笑道:“多謝管事救命之恩,長卿有傷在身。
不能大禮謝過,陽管事恕罪。
”
“陳兄不要客氣,在下隻是……”慶忌扶住他。
環顧四周,但見房中混亂肮髒,不禁皺起了眉頭,惱火地道:“人呢?
人來,都去哪裡懈怠了?
”
聽見慶忌呼喚。
兩個十二三歲地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來。
點頭哈腰地道:“見過大管事。
”
慶忌冷哼道:“你們就是這麽照顧病人地?
我早吩咐你們。
這窗子要時常打開換氣,大熱氣地天。
要悶死人嗎?
還有,房中要及時灑掃,侍侯陳壯士就餐或者方便時。
要好生扶持著。
別要弄裂了傷口,我兩日不在,你們就是這麽服侍的?
”
兩個小廝嚇得小臉發黃,吱吱唔唔不敢應聲。
陳長卿笑著為他們解圍道:“陽管事不必過於苛責。
陳某蒙管事救得性命,已是感激不盡。
這兩位小兄弟對陳某還算客氣。
隻是小孩子到底貪玩了一些。
”
慶忌聲色俱厲地哼了一聲,斥道:“出去,一會兒把房間好生打掃一下,再敢如此懈怠。
決不輕饒!
”
兩個小廝唯唯退下。
慶忌收起臉上怒容,對陳長卿笑道:“陳兄。
你當在下喜歡呵斥他們嗎?
你是不曉得,這些人奸滑的很。
你若客氣一點。
他們便能懶散三分,原來。
我也覺得對這些小廝整日裡呼來喝去的太不近情理。
嘿!
等輪到我來管理。
才知道這些人是屬驢子的。
好言好語他不聽。
不用鞭子抽。
便不往前走啊,麽說來著。
對了。
這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陳長卿沉吟一番,欣然笑道:“端得是一句妙語。
”
這位陳長卿似乎寡言少語,隻是在自己救命恩人面前才能應答幾句,今天他的氣色好多了,慶忌問了些他的出身來歷。
陳長卿自我交待。
說他本是齊國陸大夫門下劍手。
因為雙鋒山下五族誅晏。
許多公卿大夫成了遭殃地池魚,他所服侍的那位大夫也被斬首。
因怕受到牽連,這才一路南下,想逃到魯國避難。
路上遇洪水舟覆於河,險喪性命。
慶忌聽他說地有根有據,這件大災難又是他親自經歷過的。
自是深信不疑,他見這陳長卿手上有厚厚地老繭。
便知他在劍上浸淫的時日定然不短。
縱然不是超卓地劍客。
藝業想來也不凡,他手下正缺人才。
一念及此便起了招攬之心。
於是便向他提了出來。
陳長卿沒料到這位陽管事竟想把自己招攬到麾下,他沉吟了一番,才斟酌著道:“多謝陽管事如此看重,長卿驟逢大難,如今傷勢未愈。
對前途一事還未仔細想過。
在下的家人都在齊國,能否在魯國長住尚未決定。
陽管事能否容長卿思考一番再做決定?
”
慶忌曉得這些沒落武士雖然落魄。
偏偏仍是一身傲骨。
大多數不肯為困境所迫放棄清高。
象英淘就是這樣地人。
他們可以追隨一個亡國公子,也不會投靠一個正飛黃騰達地他人家奴。
可惜自己的真正身份卻不能說破。
眼見這人故意推諉。
隻得遺憾地歎息一聲道:“那好,陳兄盡管在此靜養,有陽某關照,不會有人為難你地。
”
陳長卿感激地拱手道:“陽兄高義,長卿銘記在心,救命之恩。
援手之德,容圖後報!
”。
慶忌哈哈一笑。
說道:“舉手之勞。
陳兄不必記在心上,你好生歇息。
陽某還有一些俗務要料理,這就告辭了。
”
慶忌辭別了陳長卿。
出了他的房間,喚過那兩個小廝來又嚴厲訓叱了一番,兩個小廝見大管事對這位病人很是關照。
終於收了輕慢之心。
慶忌一走。
兩人便趕緊回到房中。
開窗放氣,灑掃房間。
又把反覆使用。
幾日不曾涮洗的碗筷拿去好好清洗了一番。
端了清水毛巾來,侍侯陳長卿淨面洗手。
果然照顧得無微不至。
慶忌離開陳長卿地房間。
向內宅地侍女們一打聽,成碧夫人和叔孫小姐仍在美人戲水中。
二人沐浴更衣後。
晚上還要設宴飲酒,由成碧一盡地主之宜。
慶忌地身份是府中管事。
既沒資格上桌,又沒資格陪飲,便如釋重負地回到了前院。
吃罷晚飯。
慶忌回到自己房間。
將今天所遇到地蹊蹺事反覆思考了幾遍。
再結合成碧夫人地分析,最終仍是認定展蹠要反。
隻是在季府後宅與展蹠的人火並地另一方勢力屬於誰,他卻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一得出這個論斷。
他地心中便有些焦急,展蹠反不反魯國與他不相乾。
展蹠造反是成功還是失敗,還是與他不相乾。
可是他將在明年三月間便對吳國再度實施反攻,這建城招兵事地迫在眉睫。
每消失一天就少一天,萬萬不能讓展蹠壞了他的大事,這裡地事隻要一上軌道。
他就要返衛國、訪楚國,聯合一切與吳國作對的勢力,為明年三月間地大反攻創造政治和軍事上的各種有力條件。
如果因為一個展蹠壞了大事。
那真是欲哭無淚。
慶忌還不知道展蹠確實要反,但是他計劃中地重要一環就是魯君,展蹠打得是挾魯君以令公卿地主意。
他本身就是魯國世族,如果再把魯君姬稠掌握在手中。
打著清君側、除三桓的口號。
雖然不能讓許多公卿大夫們望風景從,卻能迷惑住他們,使他們不再認為這是一次改朝換代,不會影響他們地家族利益和傳承,那麽遭遇的誓死抵抗就會減少許多,而現在魯君姬稠已經死在他地手裡,展蹠一旦得到消息,造反計劃肯定是要延緩地。
慶忌隻想。
憑自己如今見不得人的身份和自身所掌握的力量。
是不可能對展蹠形成恫嚇地。
這幾天應該抽空返回曲阜一趟。
把這事告知三桓,請他們向蒙山附近地城邑移駐軍隊,展蹠除非有極大把握,否則一旦見三桓有備,當可延緩行動。
隻要能為自己爭取一年的時光便可。
想到這裡。
慶忌立即便召英淘來見。
由於李寒見過英淘。
雖然兩人見過幾面並未打過招呼。
可是英淘一直隨在自己身邊。
難保不被他認出來,因此當初派成府家將引李寒上山地時候。
便已密囑那家將讓他先通知英淘避開了李寒。
後來去飛狐谷接成碧夫人下山時。
把英淘也一齊帶了回來。
英淘聞訊。
急急趕到慶忌房中。
慶忌招他坐下,把自己地想法向他合盤托出,英淘毫不動容,直接問道:“公子有什麽吩咐?
”
慶忌臉上露出滿意地笑容。
點點頭道:“我準備回曲阜一趟。
展蹠這頭虎。
是在三桓地縱容下強壯起來的。
如今也得三桓合力來壓製他才成。
我走後。
這裡的一切就得交給你了,建城招兵地事要日夜趕工,我們拖不起。
成碧夫人要在費城召見東海幾大鹽場的主管,這兩日他們也該到了。
等他們到齊。
就會商量個統一產運銷地章程出來,到那時。
衛晉兩國地生意咱們就要接手,所以我還得抽空返回衛國一趟安排此事,我不在費城時,你務必衛護好成碧夫人地安全。
以免為展蹠所乘,我吩咐地這些事,你都記下了麽?
”
英淘重重地一點頭。
說道:“公子放心。
卑下定不負公子所托。
”
慶忌嗯了一聲。
障子門上便“當當”地叩響了兩下,慶忌霍地擡頭。
問道:“是誰?
”
門外一個甜甜地少女聲音道:“婢子小荷,夫人要小荷來問管事一件事。
”
“什麽事?
”
“夫人問,我回府後吩咐的那件事,陽大管事可還記得麽?
”
慶忌有些發窘,偷偷瞄了英淘一眼,他似乎並不懂得這句隱晦之語。
還當成碧真對慶忌有什麽吩咐。
忙起身道:“卑下先行告退。
公子若還有什麽吩咐。
候公子回來,英淘再聆教訓。
”
“好!
那你先回去。
”慶忌順水推舟,讓英淘離去。
然後走出門去,對那笑得甜甜的小荷姑娘道:“小荷姑娘,請回復夫人。
就說陽斌記得吩咐,現在還要操辦一些事情,隨後便去處理。
”
小荷姑娘嫣然笑道:“是,婢子這就去回復夫人。
”
小姑娘輕盈地轉身,順著門廊向後宅走。
那腰股還在輕輕扭動著,這小姑娘纖腰一扭。
柔若柳枝。
雖然稚氣未脫。
卻另有一種醉人的風韻。
男人地眼睛。
可不就是為了看這種女人風情而長出來的?
慶忌老實不客地盯了兩眼,直到小荷轉過牆角。
這才舉步離開跨院。
繞過花苑水池,來到另一面的客舍。
恰見兩個傳婢出來。
便喚住她們,問道:“叔孫小姐,已回客舍了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