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禹川!
”
熟悉的女聲從遠處傳來,高禹川一愣,本就緊繃的神經,此刻更加繃緊。
他詫異地擡眸,視線穿越整個病房,直直地抵達聲音的來源。
沈瑤初正從病房門口進來,朝着他跑過來。
她的身影逐漸清晰,直到在他面前站定。
沈瑤初發絲略顯淩亂,臉上沾着灰塵,卻難掩白皙清麗。
她眼眶通紅,仰着小臉看他。
高禹川怔在原地,一時間竟忘了反應。
兩人四目相對,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沈瑤初叫了他的名字,卻沒有再往下說。
高禹川喉結上下輕滑:“你,不是走了嗎。
”
高禹川聲音沙啞,話語間明明是未消的氣,語氣裡卻滿是慶幸。
在知道沈瑤初和方助理一起去顔家祖宅現場阻止慕以安的時候,他的心髒幾乎負荷不了。
他沒法接受再失去沈瑤初一次。
他已經經曆過太多次這樣的痛苦了,他承受不了了。
還好,沈瑤初沒事。
就算是渾身都沾染了灰塵,也還是安全、健康的沈瑤初。
高禹川話音剛落,沈瑤初突然上前半步,毫不猶豫地伸手抱住了他。
突如其來的、屬于沈瑤初獨有的氣息,久違地侵襲了高禹川的胸腔。
高禹川身子僵住,隻能保持這個姿勢,被她的擁抱包裹着。
高禹川的身體像是瞬間被注入了能量,一身的疲憊與虛弱逐漸消散。
……
護士敲門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男人背脊寬闊,微微佝着,任由女人仰頭抱着他。
頭頂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光暈,勾勒出他們相擁的輪廓。
隻是……
護士看到高禹川垂下的手,驚了驚。
一道凜冽的視線掃過護士的臉,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呃,她隻是進來查房,真不是想打擾他們來着……
“高先生,您的手……”
突然被護士打斷,沈瑤初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她趕緊松開高禹川,低頭看向高禹川的手背。
手背上的針眼處,鮮血滲出,觸目驚心。
沈瑤初擰眉,伸出手,替高禹川按住手背:“高禹川,去躺下。
”
“……”
……
看着高禹川重新輸上液,沈瑤初一顆懸着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了些。
一想到自己誤解了高禹川這麼長時間,沈瑤初愧疚地垂下了眼。
房間氣氛冷凝,沈瑤初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想了想,開口問道:“你剛剛是要去哪?
”
“不去哪。
”高禹川斂眸,聲音低沉:“散步。
”
“……”沈瑤初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氣,好聲好氣地說道:“你剛做完手術,要靜養,多休息,就先别散步了。
”
高禹川靠在床上,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休不休息,散不散步,你一個要走的人還關心嗎?
”
“……對不起。
”沈瑤初好不容易恢複原樣的眼眶,又泛了紅:“是我自以為是了。
”
大概是沈瑤初突如其來的道歉,讓高禹川有些意外,他微微一怔,黑眸微沉:“嗯?
”
“其實我從山上回鹿港的時候,就打算回高家了,滿心期待見到你和BoBo、CiCi,想着如果你們知道我還活着,會有多高興!
”沈瑤初垂眸,目光在地面上遊移,似乎在尋找着合适的措辭來向高禹川解釋:“但是我一回老宅,就看到‘你’和夏奕竹在一起,你們看起來……很親密。
”
“親密?
!
”高禹川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我跟夏奕竹?
”
“嗯……我看到你們相擁、接吻。
”沈瑤初胸口上下起伏:“我的心真的亂得一塌糊塗,我太害怕了,害怕你找到了新的戀人,害怕我回來得太晚,一切都沒法挽回。
”
“等等。
”高禹川黑眸微眯:“你告訴我,什麼叫我跟夏奕竹看起來很親密?
”
“你、你聽我說完……”沈瑤初的聲音也不自覺輕顫着:“我怕我回來會給你帶來困擾,讓你為難,更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所以一直猶豫。
”
“後來,我鼓起勇氣再回來找你,又親眼看到‘你’把她拽進車裡,我再一次看到你們的相擁和接吻。
”
“我看到她一次次照顧醉酒的‘你’,生病的‘你’,一照顧就是一整夜。
”
“她甚至比我更了解顔家祖宅對‘你’的意義。
”
“我知道她像我,所以我誤以為你為了止痛、為了療傷,跟她在一起了。
”
“你也問過我,問我知不知道你那段時間是怎樣過來的。
我還以為是因為她的陪伴和療愈,你才好起來的。
”
“所以……”沈瑤初哽咽,眼角湧出了淚。
高禹川聲音凜冽:“所以你以為,我把她當做你的替身,跟她在一起了?
”
“嗯。
”
高禹川喉結上下輕滑:“那現在呢?
”
“剛剛我才意識到,原來一切都是我誤會了。
”沈瑤初伸手,拽着高禹川病号服的衣袖,似是在尋求安慰,又似是在求他原諒:“跟夏奕竹在一起的,一直都是高禹山,不是你,是我認錯了……”
高禹川眸光深邃,定定地看着面前女人。
“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
為什麼不開口問我?
”
“我……我不想到時候三個人都為難。
”沈瑤初手指微微攥緊:“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
“沈瑤初。
”高禹川沉聲喊她,冷笑一聲,那冷冽的眸光,似是對沈瑤初失望至極:“你對我的信任,就這麼脆弱?
”
“真的對不起,高禹川……”
沈瑤初還想道歉,可此時高禹川直視着她的眼神,卻讓她感到陌生。
“沈瑤初,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我對你的存在,不過就是BoBo、CiCi的爸爸,你想孩子的時候,就過來看一眼,有自己的事就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
高禹川聲音漸漸低沉,也漸漸平靜,聽不出情緒。
“我心髒并沒有你想象的強大,承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微微低垂着頭,也不知是在回應沈瑤初的道歉,還是自言自語:“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而你總在為離開做準備。
”
“我們之間沒有溝通,有了誤會,你永遠都是離開我這一個選項。
”高禹川肉眼可見地,從欣喜變成了破碎:“你的世界,随時可以沒有我,對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