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初坐在高禹川病床邊，微微傾身，看着他。

　　剛做過手術的高禹川臉上帶着幾分手術後的疲憊，他的肩膀被厚重的繃帶纏繞着，從頸部延伸至手臂，包裹得嚴嚴實實。

　　高禹川臉色蒼白，額前的發絲垂下，整個看起來有些脆弱。

　　兩人西目相對，沈瑤初不自覺紅了眼。

　　沈瑤初覺得自己應該向他解釋，但看到他虛弱的樣子，又想到醫生囑咐，她還是将所有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還疼嗎？
”沈瑤初輕聲問他。

　　高禹川那雙黑眸深邃而平靜，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在那樣的視線之下，沈瑤初有些不自然地起身，替高禹川調整了一下病床的枕頭，确保他能躺得更加舒适：“這樣會舒服一點嗎？
”

　　“我給你倒杯水。
”沈瑤初拿起一旁的溫水壺，倒了杯水，放了支吸管進去，遞到高禹川唇邊。

　　可高禹川蒼白的薄唇抿着，沒有喝水，也沒有開口說話。

　　“還是……餓了？
”沈瑤初的聲音己經帶着一絲不安：“餓的話，我讓他們……”

　　“沈瑤初。
”高禹川薄唇輕啟，打斷了沈瑤初的話。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剛醒過來的沙啞：“幾十億美金的細胞治療，是真的嗎？
”

　　沈瑤初一怔，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慕以安說她活下來的治療方法。

　　她喉間微哽，有些難堪：“你怎麼會信她說的話？
！
”

　　高禹川擡手，扣住沈瑤初伸過來的手腕。
手中的杯水輕晃，裡面的溫水灑落到兩人的手背上，洇濕一片。

　　“你覺得我不會為了你賣掉資産？
”高禹川黑眸緊盯着她：“還是覺得我聽到這麼大的金額會不讓你繼續治療？
”

　　沈瑤初因為他的接連質問，沒了血色，她無力地解釋：“我沒有……”

　　高禹川手上用力，沈瑤初被迫身子前傾，與他離得很近。

　　沈瑤初擡眸對上他的眼，她甚至能從他那深邃的眸子裡，看到她微紅的眼。

　　高禹川一字一頓，厲聲問她：“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而别？
！
”

　　沈瑤初緊攥着手裡的水杯，用力到指尖都微微泛白了，她懇切地看着高禹川：“對不起，當時我以為我一定會死，我的病隻有奇迹才能治好，我不想所有人因為我的離開而痛苦。
”

　　沈瑤初一想到自己重病的時候，高禹川當着她的面表現得雲淡風輕，背後卻每天深陷絕望、痛苦不己的樣子，情緒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沈瑤初聲音微顫：“尤其是你，我知道你當時己經到極限了。
”

　　高禹川下颌緊繃，眸若寒冰，聲音裡染上了幾分無法抑制的怒意：“你為了讓我不要因為你的離開而痛苦，就提前離開？
你有沒有想過兩者的傷害根本都是一樣！
”

　　高禹川努力用未受傷的一邊手臂撐起自己的身子，他很吃力，呼吸之間都帶着急促。

　　沈瑤初傾身去扶，卻被他擋開手。

　　高禹川目光如炬，目光首首地落在沈瑤初臉上，冷聲質問：“你知道不知道我用了多久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你說走就走？
說回就回？
”

　　病房内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連空氣中都彌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沈瑤初眼眶通紅，仿佛下一秒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多難？

　　就是因為他知道她受着煎熬，所以拼命讓自己好起來，回到他們身邊啊！

　　隻是……

　　沈瑤初張了張嘴，正欲開口解釋，病房的門卻忽然被人敲響。

　　“高總，高太太，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夏奕竹的聲音傳來：“護士姐姐讓我進來送藥，說是現在就要吃。
”

　　沈瑤初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她用力眨了眨眼，回頭：“進來吧。
”

　　夏奕竹端着托盤走進來，似乎是察覺到病房裡微妙的氣氛，她将托盤放到床頭櫃上：“護士姐姐說藥盒上有吃藥的劑量，現在就得吃，以免發炎感染……”

　　“滾出去。
”高禹川厲聲道。

　　夏奕竹吓了一跳，放下托盤就匆匆離開，房間裡又隻剩下高禹川和沈瑤初兩個人，和漫長的沉默。

　　夏奕竹的出現，讓沈瑤初想明白了很多。

　　她确實不該說走就走，說回就回。

　　急于回到他們身邊，隻是她自私的想法。
而之于高禹川，她的回來，是打破了他逐漸平靜的生活的。

　　兩個孩子愛他，夏奕竹了解他，體貼他，他平靜的生活其實很幸福。

　　沈瑤初扯了扯唇角，嘴角向下的弧度裡盡是苦澀：“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

　　沈瑤初将手中的水杯放回桌上，她站在床邊，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身前。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以為是，你就當我沒有回來。
”沈瑤初後退半步，斂着眸子沒有看他：“股權的事情我會去報警，不會讓你蒙受損失。
我想辦法把股權都找回來，保住顔家的地。
”

　　“沈瑤初！
”

　　高禹川壓低的嗓音裡壓抑着即将爆發的情緒，眉眼間的鋒利感愈發明顯，面色沉冷得可怕：“什麼叫當你沒有回來？
！
”

　　沈瑤初深吸一口氣，喉間幹澀：“就是，你繼續你現在的生活，現在的選擇。
我……”

　　她抿了抿唇，艱難地說道：“等事情處理好了，我就會離開。
”

　　高禹川氣極反笑，病房裡的溫度似乎都随着他勃發的怒氣而一起下降，氣氛也驟然緊繃，一觸即發。

　　他的眼底蘊着風暴，緊盯着沈瑤初：“你要走，何必等之後，不如現在就走！
”

　　高禹川胸口上下起伏，他突然面色一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緊抿着唇，擡手捂住被包紮好的肩膀，看起來痛苦極了。

　　沈瑤初慌了：“怎麼了？
！
”

　　高禹川的額間很快就出了細密的汗，眉頭緊鎖，每一次呼吸都似乎牽動着肩膀的傷口。

　　沈瑤初的聲音驚動了外面的醫生，醫生見狀，立刻推門進來，替高禹川檢查。

　　“高太太，高總現在必須得保持冷靜，情緒激動對傷口的恢複極為不利，我建議您有什麼事還是等高總好一些再聊。
”

　　沈瑤初知道，可高禹川這樣，她怎麼能放心出去？

　　沈瑤初聲音緊繃，安撫他：“你别激動，你先冷靜下來，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