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佐原宗我已持刀殺至,那祀守鋒芒一現,一道斬擊便倏然壓近孫亦諧額前。
很顯然,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宗我已經知道了孫亦諧身上有寶甲護體,所以此刻他使出的攻擊基本都不會再奔着軀幹去了。
而孫亦諧的招式蓄勢此時也已完成,隻見他以肩為軸,内勁一發,便将三叉戟繞身回旋掃出。
霎時,戟鋒蕩出的兇芒與水面上那氤氲的空氣同濁一處,化為一股螺旋狀的有形氣旋,于孫亦諧周身綻升而起。
宗我的斬擊對上那氣旋,竟是生生被彈了回去,他的腳步也不由得向後一陣趔趄。
孫亦諧一看模仿遊戲中boss的招式居然真的有用,頓時也是信心大增,笑道:“哈~哈!
原來你個菜雞這麼菜,受死吧!
”
他一邊叫嚣,一邊就朝前追擊,沖着體勢傾斜的宗我使出了一記跳劈。
宗我見狀,急忙擡刀格擋,然因剛才的拼招,他的架勢已崩,在尚未調整過來時倉促應對這招,自是更加怯力……結果就是宗我的反手橫擋被從上方劈下的三叉戟完全壓制,連刀帶臂都被劈斬瓦解,緊跟着三叉戟就直落他的肩膀,撕開了他的肩頸和鎖骨、接着就是肺部和肋骨……又一次将其斬殺。
但……事情自然不會就這樣結束。
被“斬殺”的宗我剛倒進水裡,就化為了一種淡紫色的液體并迅速消解了。
可與此同時,在宗我十幾秒前所站的位置那兒,又有一坨性質相似的液體從水面下冒出,幾乎在一息之間就重新湧起、組成了又一個佐原宗我,而他的狀态看起來也和持刀沖過來的前一刻完全一樣。
“媽個雞……果然打不死……”盡管孫亦諧在開打前,看到對方那近似“繧之影”的性質時,已經隐隐猜到了可能會有這類情況發生,但當事情真發生時,他那祈禱對方不會複原的僥幸心理被打破,還是相當郁悶的。
“卧靠,孫哥,什麼情況?
”恰在此時,黃東來終于把谷口那些非繧之影所化的雜兵盡數殺退,并跑了過來,而在跑近的過程中呢,他也剛好看見了宗我被斬殺并再度重生的一幕。
“什麼情況你自己不會看呐?
”孫亦諧想當然地把黃哥作為了兜底的保障,“你快想想辦法啊。
”
“我能有什麼辦法?
”黃東來道,“我現在又不能用什麼強力的道術,何況道術對這些外星人有用沒有都不好說呢。
”
列位,您也别覺得黃東來這句“外星人”有啥奇怪的,此前孫黃二人在看了“另一個錦千代”留下的卷軸後,根據裡面對于堕亡喰的各種描述,以他們現代人的理解,已經給那堕亡喰定了性了,所以他這話也是脫口而出。
“沒道術你不還有武功嗎?
”孫亦諧的思路還是清楚,根據“一切戰術轉換家”的原則,把敵人的力量源頭切斷才是上策,“總之你先牽制一下那個逼,我去把樹砍了!
”
“行,交給我。
”黃東來說着,便左手祀守,右手村好劍,奔着再度重生的佐原宗我去了。
看到這兒估計有人要問,黃東來左手那把祀守又是哪兒來的?
害,路上撿的呗……方才在谷口且戰且進時,黃哥路過孫亦諧斬殺勘助等人之處,瞧見地上落着兩把祀守和一把忍刀,他作為一個識貨的人,自看得出祀守不是凡刀,加上他當時處于獨自一人被包圍的狀态,拿兩把兵刃戰鬥會更加安全,于是他就順手撿起了其中一把。
眼下,黃東來殺入谷内,肯定也不會特意把左手的武士刀給扔了,反正對于本就不會什麼兵器招式的他來說,一把兵器也是亂揮,兩把兵器更是亂揮,區别不大……
當——乓——
兵刃相接,铿铮烈鳴。
劍式迸錯,浩氣盛發。
黃東來沒有孫亦諧那各種取巧的外物和手段,也沒有兵器威力上的壓制,隻靠自身内力和簡單的招式與佐原宗我力撼。
結果那第一招相碰,雙方卻是鬥了個旗鼓相當,誰也沒占得什麼便宜。
“這麼厲害?
”黃東來與對方交手一式後便心中暗驚,他有點不敢相信孫亦諧剛才居然能把這麼強的敵人兩招就給斬了,“難道招式和兵器護甲這些東西能制造那麼大優勢?
”
當然,吐槽歸吐槽,黃東來自己也知道這屬于廢話……
黃東來之所以迷信“内力無敵才是硬道理”,原因無非是他自己在招式和歪路子方面沒啥天賦,遇到那種變化多端的戰局他就常會判斷錯誤乃至停止思考,不過他勤學苦練的毅力還是比孫亦諧強的,所以他更适合走堆砌硬實力和基本功的習武路線,然後就是拿一套“十二谛”吃遍天,突出一個把局勢簡單化,在自己熟悉的領域内解決戰鬥。
和孫亦諧那種上限高下限低的專業歪路子不同,黃東來這種類型,下限是比較穩定的,對上這佐原宗我,他可能一時間無法取勝,但也不會立馬落敗,就“拖住對手”這件事來講……此刻确是他比較合适。
“哼……拿下!
”那邊兩人鬥得正酣,這邊兒孫亦諧已經快速沖到了堕亡喰所化的怪樹跟前,揚戟欲劈。
這下要是真劈上去了,堕亡喰可承受不住……
雖說這個星球上能“殺死”堕亡喰的東西不止一樣,但在那個年代,人類并沒有那麼多資源和足夠的科技對這事兒進行大量的、可靠的實驗,所以孫亦諧這柄以天外隕石打造的三叉戟,和他推測的一樣,正是目前對付堕亡喰的殺手锏。
這一刻,眼瞅着三叉戟攻來,宗我也無法從這兩人手中保護住自己,堕亡喰在這絕境之下,終于是不得不……“動”起來了。
是的,這家夥也是可以動的,隻是對它來說,在物理層面上進行移動這件事兒,和我們人類進行移動不是一個概念。
對人類來說,從幼兒時期開始,翻身、爬行、走路、跑步……這些都是理所當然會慢慢掌握的能力,但如果有人現在讓你去“操控自己體表的動能”、“用意念改變和重塑能量的性質”、或者“穿越時空和自己交流”……伱肯定會覺得這是強人所難,甚至是扯淡。
而對堕亡喰這種和人類非常不一樣的生物來講,後幾種事,才是理所當然能掌握的,而翻身、爬行、走路、跑步這些……才是扯淡。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連翻個身都是扯淡,堕亡喰又該怎麼“移動”呢?
下一秒,答案便展現在了孫亦諧的眼前。
叱——
就在孫亦諧那戟鋒劃下的瞬間,堕亡喰化身的怪樹于一陣如同筋肉撕裂的異響中,先一步自行“消融”了,其樹幹樹枝樹葉全都在被斬到前突然分崩離析,變成了許多細碎的、如同肉蛆一樣的物質。
這些物質分裂後足有成千上萬,它們快速落到了水中,并于數秒後又重新彙聚到一起,化為了一隻難以名狀的生物。
此物身長近四米,高一米五左右,匍匐于地,大體上形似人類的幼兒,但這巨大的怪嬰并沒有正常的“人臉”,它那碩大的頭顱正面,密集的堆擠着數十張各異的、看起來像是人類少年的面容。
而它的身體上,除了有四條與其體型相配的、蜷曲粗壯的四肢外,其皮膚表面還如同體毛般長出了無數長短粗細不一、排列錯亂的……看着像是來自許多不同人類的手臂和腿。
更為滲人的是,這個生物除了面部外,其他的部位、包括那些額外的手腳之上,全都随機“鋪長”着大量的毛發、牙齒、以及像是内髒碎片一樣的東西,這讓它遠觀起來活像是頭長滿黑毛和肉蛆的猛獸。
“這什麼東西啊……”孫亦諧僅僅是看着這玩意兒都頭皮發麻了,這也讓他杵在原地猶豫了幾秒。
也就是這幾秒間,這個堕亡喰所托身的“新身體”,已然朝谷外遁去。
别看這玩意兒外形挺笨重,且是在“爬”的,但它移動速度快得驚人,一動起來跟奔跑的河馬似的,比一般的人類短跑運動員還快。
“糟了!
”孫亦諧道了聲糟,剛想去追,卻不料……
當——
就聽得身後一聲兵器交擊的震響,緊跟着就見得黃東來倒飛而出,落到了孫亦諧側前方。
“噗……”黃東來墜水後身形一滾一翻,雖是立即又站了起來,但卻已是口嘔朱紅,俨然是受了内傷的樣子。
“黃哥你搞毛啊?
”孫亦諧剛才的注意力沒往黃東來那邊放,所以也不知道那兒發生了什麼,“就這麼一會兒怎麼就被打吐血了啊?
”
“靠!
”黃東來一邊抹掉下巴的鮮血,一邊轉頭怼道,“你他媽來試試?
”
黃東來這可不是在演啊,他是真的有點扛不住了。
可能有人要問,怎麼剛才還被孫亦諧随便秒,且一開始也和黃東來打得有來有回的佐原宗我,就這麼一分鐘不到的功夫又能把黃東來打吐血了呢?
這個事兒其實通過咱前文中給出的諸多線索,是可以預見的——佐原宗我,隻是逐漸來到了自己“應有的水平”而已。
因為生在佐原,被家主的使命所累,加上自幼隻學過佐原劍法……所以宗我才被埋沒至此。
如果他生來便是一個在外遊曆、自由自在、求道問劍的劍客,那以他的天賦,在當下這個年紀,恐怕早已問鼎東瀛的“劍聖”之名。
之前,第一次複活的宗我,僅僅是察覺了自己身體能力的變化,試了一招後,就又被孫亦諧那出人意料的招數又斬了一次,而這時的他,其實仍未完全适應新的身體。
但第二次複活後,在與黃東來對上時,他便又有了不一樣的體驗……
用過去的身體無法做到的事,無法施展的招數,突然可以做到了,那自然是需要一些時間來适應的。
這就好比:有一個普通人,他知道自己隻能勉強做出回旋踢的動作,且做的時候擡腿的高度、踢腿的力度和速度也都不盡人意,那他自會漸漸養成一種适合自己當下身體素質的踢法。
這種踢法,也就成了他的“習慣”,成了肌肉記憶。
某天,假設這個人突然獲得了超出常人數倍的身體素質,那這時候,雖然他理論上已完全可以踢出速度和破壞力都極為驚人的回旋踢了,可是在短時間内,他仍是會下意識地用自己習慣的方式出腿,導緻踢腿的威力仍舊不行。
佐原宗我在剛剛那段時間,經曆的大體就是這麼個過程。
不過,對于他這種天才劍客來說,這個過程不會很長……一般人需要通過長時間訓練和實戰才能扭轉過來的習慣,他在與孫黃二人的交鋒中很快就改過來了。
所以他現在,僅僅是“充分适應了這個身體該怎麼出招”,便在戰鬥中壓制了黃東來。
“诶?
那是什麼?
”兩秒後,黃東來在這轉頭回罵的空隙,卻是發現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片插在這湖上谷中心的神社廢墟的地面上,正在發出光芒的物體。
孫亦諧聞言也斜眼看去,他離得較近,一眼便看出那是一片折斷後的太刀刀刃。
“嗯?
難道說……”孫亦諧立馬就想到了什麼。
黃東來也回過味兒來了,高聲接道:“我知道了,這就是那天叢雲劍的碎……”
當——
追襲而來的佐原宗我打斷了黃哥的話語。
黃東來匆忙間将兩把武器交叉在身前格擋敵人的斬擊,可這回,他不僅是整個人又一次被擊退,連左手的兵刃都被震得脫手飛出。
呼呼呼……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那祀守在天上回旋了數圈後,堪堪就落向了孫亦諧頭頂。
孫亦諧見狀,順勢将三叉戟從右手過到左手,然後舉起右手啪一下子就穩穩接住了那武士刀。
“黃哥,我看你有點hold不住這貨,要不還是換我來吧。
”孫亦諧因為對堕亡喰化身的那個怪物有點發憷,這時又雞賊的提了個新建議,“你的輕功好,不如就由你把那天叢雲劍碎片撿上,追過去把那個外星怪物給弄了,怎麼樣?
”
“哼……我懶得跟你廢話……”黃東來能看不出孫亦諧心裡那點兒小九九嗎?
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停下來和對方擡杠的時候,因為他已後知後覺的猜到了——那堕亡喰跑出谷去并不是單純逃跑,而是奔着距離這裡最近的“祭品”去了。
萬一讓堕亡喰抓到了錦千代,會發生什麼可不好說……
再者,孫亦諧說的也不無道理,因為目前的情勢又發生了變化,讓黃東來接着跟佐原宗我打恐怕要遭重,他還是去追擊堕亡喰更好些。
于是,此刻孫黃二人又一次互換了對手……黃東來拔起了地上那天叢雲劍碎片就往谷外奔去,孫亦諧則是右手武士刀、左手三叉戟,擋在了佐原宗我的面前。
“你那同伴的‘二刀流’實在是太差了,簡直與手持兩把兵器胡亂揮舞無異。
”宗我看着同樣改為雙手持兵的孫亦諧,冷冷道,“你不會也和他一樣吧?
”
“呵……問得好。
”但孫亦諧卻是發自内心地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别的我不敢吹,這個……我還真和他不一樣……”他頓了頓,眼神和架勢同時起了變化,“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子在二仙島上忍辱負重才學到的絕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