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勝是真的害怕了,怕再鬧下去,那些人會猖狂的做出更過分的事,怕自己一家再遭禍事。
一家人到了公社,範勝悶頭帶着孩子往前進大隊走,範老大拉了拉他,“爸,媽往那邊去了。
”
範勝回頭看着姜翠翠的走的方向,想到她是要去五裡橋大隊求人幫忙。
他追上後把人拉住,“你幹啥去?
讓那些人知道了指不定我們又出啥事。
”
姜翠翠體格本來就比到勝壯,一把就把他甩一邊去了。
“濤子死的不明不白,現在連屍體都找不到,我不給他讨回個公道,心裡燒的比火都旺,還不如死了算了。
”姜翠翠提起小兒子的名字心都痛的無法呼吸。
範勝罵道:“她們要幫你早就幫了,你以為自己是誰?
我們又算什麼東西?
那些人捏死我們還不跟玩的一樣?
你就不能為家裡想想?
”
姜翠翠聽不進去,如一頭蠻牛一樣往五裡橋大隊去。
她們到時陳秀雲正在給姜馨玉做在火車上吃的東西。
進了陳秀雲家的院子,姜翠翠噗通一聲跪在姜老頭跟前。
“爸,你幫我求求大嫂,讓馨玉和玉珠給我幫幫忙,我家濤子屍體都沒了…”
此時的姜翠翠明白了當初她媽她爸對她心寒的原因。
親媽在眼前被人打,她卻無動于衷,這不是子女能幹出的事!
濤子身上的傷讓她無法想象他受了多少罪,當時又該有多疼,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也是她媽身上掉下來的肉,現在想想當時,她真是罪該萬死。
“爸,我過去做錯了,我對不起媽,可這不該報應在濤子身上,我們把他接回來的時候他身上都是血,今天公安又說濤子的屍體被人偷了…”
鼻涕和淚水混在一起,姜翠翠形容狼狽,哭的姜老頭也想跟着哭。
昨天晚上他們就聽姜馨玉說起範濤的事了,誰成想今天範濤的屍體都沒了。
陳秀雲從廚房出來,姜翠翠跪着到了近前。
一旁的範勝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
“弟妹,過去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糊塗,可你也是當媽的,你能不能體諒我的心情?
我恨不能代濤子死了啊…”
陳秀雲把她拉起來,“起來說話。
”
她心裡也不好受。
好好的半大孩子被傷成那個樣子,現在連屍體都找不回來,咋不讓人心裡難受?
“小川,去叫馨玉和她婆婆來一趟。
”
王素梅聽完後罵道:“一群不是人的東西!
”
她們都能想到,範濤的屍體指不定已經沒了,就是為了毀屍滅迹。
姜馨玉心裡沉甸甸的。
她這兩天心裡難受都不怎麼舒服,一是範濤的事,二是宋桂芳的事,三還惦記着她們從疆省運回來的貨,想着陳奕找到鋪子沒有。
心裡都是事,夜裡睡覺都不安生,森白帶血的骨頭讓她從夢中驚醒。
誰成想範濤那已經糟糕透頂的事還能更遭。
範濤的事不是個例,但在這個關口,他應該是最倒黴的那一個了。
拿從前的生活和來到這個年代後所經曆的相比,她比誰都明白有些人千難萬難才能做成的事對于某些人來說非常容易。
她知道自己沒能力解決範濤的事,但她想幫姜翠翠給範濤讨回一個公道,至少他的屍體得找回來安葬。
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姜翠翠哭着又要給王素梅下跪,“過去是我不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求你…”
王素梅拉住她的手,“别跪來跪去的了,等去了首都我去找陳奕他爸說說,能不能幫上你的忙我也不知道。
”
她想,要是他的孩子被虐殺死了,屍體還丢了,她得發瘋的拿刀砍人。
過去的矛盾不提,這事不管落在誰頭上,但凡她能幫上忙,她都不會袖手旁觀。
姜翠翠喜極而泣,眼淚流的更加兇猛,“不管咋樣我都謝謝你。
”
出院門的時候姜翠翠還殷殷回頭對王素梅說:“我等你信兒。
”
她通紅的眼眸裡都是期盼,紅血絲遍布雙眼,一眼望去盡是疲憊和哀戚。
姜翠翠一家走後,周圍的鄰居議論起來了,都進院來打聽出了什麼事,怎麼姜翠翠又是哭又是跪的,範勝那滖樣比死了爹娘還喪氣。
姜馨玉低聲對姜老頭說道:“爺,把事情好好宣傳宣傳,不要誇大其詞,隻要把事情說明白是咋回事就行。
”
姜老頭不理解:“為啥?
”
姜馨玉:“讓大家夥都知道知道,以防有人想瞞天過海。
”
範濤事件是刑事案件,還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裡頭的水可不淺。
幾十年後輿論的力量不小,此時她也沒異想天開的認為讓衆人知道就能怎麼樣,她就希望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就算一時半刻拿那些人無可奈何,也總能等到船破之日将他們全部淹死。
姜老頭似懂非懂,但很聽話,加上他心裡也難受,當即耷拉着眉眼把事情對着社員們說了一遍。
姜老頭雖然和姜翠翠的孩子不咋親近,但到底是他外孫子,說到動情之處,他也掉了淚。
大家夥心裡震驚又害怕。
“範濤肯定是被人打的隻剩一口氣了。
”
“好好的屍體在裡頭都能丢,肯定都是穿一條褲子的!
”
“要麼是埋哪了,要麼是燒沒了,可都不好說。
”
“範勝也是倒黴,别人被抓罰了錢就回來了,他賣那幾個瓜把自己兒子都賠進去了。
”
“不止兒子,還有院子房子,唉,上天不給他活路,是不是犯太歲了才這麼倒黴?
”
“得了,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種地吧,這反反複複的,一出事家裡日子都沒法過了。
”
“範濤也是,老老實實交錢就行了,和他們犟什麼犟,再犟能犟過他們去?
”
…
社員們的議論聲就在耳邊,他們的臉上有憂愁、有氣憤、有事不關己的漠然,他們臉上每一條皺紋都訴說着經曆的生活的苦,姜馨玉心中澀然。
她隻是這個時代浪潮下的一個普通人,見證了一些事情,卻覺得自己非常弱小。
石頭胡同裡,最近腳都跑出泡的陳奕正準備開院門鎖,一個鼻青臉腫異常瘦弱的女人到了他身後。
“你和羅朝生啥關系?
你是他大兒子?
我咋不知道他有兒子?
你咋還能進他家門?
”
陳奕打量着這個瘦弱狼狽的女人,“你是誰?
”
女人舔舔因缺水幹裂的唇,說道:“我是朵朵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