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病情又加重了,重到一句完整的話都不能利索的說出來。
陳進華下午再去,陳德華媳婦見到他就告了何家二老的狀。
陳進華自然心生不滿,他媽這麼多年對他舅家怎麼樣他最清楚了,結果他們卻沒人顧忌他媽的身體。
何春霖他爺奶這時候已經躲回家了。
他奶一聲聲的歎氣,「這叫個什麼事?
老頭子,春霖是不是出不來了?
」
何春霖他爺吧嗒的抽着煙,「上午我們不該去找王素梅,該直接去找進華,他人厚道,肯定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春霖坐牢。
現在我姐被氣的說不出話,咱倒是不好開口了。
」
「不好開口也得開!
」
倆人正說着話,何春霖他媽苦着臉帶着公安來了。
公安說明來意後,老兩口隻能跟着去公安局。
她們沒想到,王素梅是真的敢報警啊。
醫院裡,外頭天都黑了,陳進華面色有些微嚴肅的着坐在病房裡。
「以後不要讓舅家的人再進來了。
」
大舅她們的來意他很清楚,可他怎麼能把何春霖撈出來?
馮蔓心裡還有點痛快,老太太說不了話下不了床,以後就能少鬧妖,醫生都隐晦的說了,她家婆年紀本來就不小了,身體又這樣,壽命怕是不長了。
等出了院,反正也輪不到她伺候,躺着就躺着吧,省事少氣人了。
「進華,何春霖你真不管了?
」
昨天晚上夫妻兩人說了好久的話,關系緩和了些,馮蔓也能心平氣和的和他說話了。
陳進華之前是有點猶豫,何春霖是他老娘最疼的娘家侄孫,這事又是他老娘挑起來的,但陳奕和王素梅卻是他對不起的人。
家庭生活不是工作,這破事有點棘手。
他很早就知道他媽是禍亂之源,可他是她親兒子,他能把她怎麼辦?
「就這樣吧。
」陳進華覺得他要是管了,王素梅和陳奕肯定會怨他。
至于何春霖那裡,隻要不***斃,遲早能出來。
馮蔓不喜歡何春霖,也讨厭王素梅一家,這兩家結了仇她也隻有高興的。
「媽都這樣了,大舅她們今天還來鬧,她們就沒把媽的身體放心裡。
進華,說句不好聽的,你給他家幫的忙夠多的了,當年何春霖和人打架,不小心把人打傻的的事不是你出面擺平的?
他爸媽的工作,單位分的房不都是你出了力?
」
「讓我說,真的夠了,你不欠他們的。
」
在馮蔓眼裡,陳進華是個有情有義的厚道人,但也是因為有情有義,這王素梅母子以後估計永遠要存在她的婚姻生活中了。
陳德華媳婦聽了一耳朵,插嘴說道:「讓我說就别管他了,媽被氣成這樣,全怪她們。
這些年你沒少為他家操心,以後都甭管了。
」
老太太什麼德行她們都知道,但何春霖自己就不是個東西,才會去偷存折。
老太太的兒媳婦們沒有不讨厭何家人的,這麼多年,什麼事都理所當然的,好像誰都欠她們的一樣。
何春霖會積極去偷存折,也肯定是婆婆許了什麼好處。
反正也不清白,在牢裡清醒清醒也應該。
馮蔓嘴角撇了撇:「我看你要是把人弄出來,你兒子以後都不會認你。
」
陳進華跟沒聽到她們的話似的坐那發着怔,他現在唯一為難的地方是他媽的病情,半晌後他狠了狠心說道:「以後醫院禁止舅家的人來。
」
石頭胡同。
姜馨玉回家就給婆母揉揉藥油,還說了班級評優她每個月即将多五塊錢獎學金的事。
她們是國家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生,不過才結束了一個學期,第二學
期開始學校除了每個學生固定的三檔補助外,這學期又多了一檔補助,是給表現好、成績優秀的學生的。
姜馨玉自動理解為獎學金。
獎學金發放的人數有限,系裡名額就不多,姜馨玉本班隻有三個人有。
除了學習成績,還得看平時表現,由輔導員直接提名。
姜馨玉有,陳奕這個進了研究所學習的好學生也有。
王素梅算了算賬,高興說:「一個月你倆多十塊,一年得有一百多呢。
這上大學可真不錯,國家還給這麼多補助。
」
姜馨玉哭笑不得,「媽,我倒是想一年拿個一百多,但下學期還有沒有也不一定。
」
王素梅把衣服穿好,一臉認真,「你倆好好學,年年都拿獎金,以後忙的話就别回來,我自己能把孩子帶好。
」
「成績好了畢業才能分個好單位。
」
姜馨玉對她比了個大拇指,「媽這話我贊同。
」
上了大學後姜馨玉對未來的規劃比以前在村裡的時候清晰多了。
現在她的目标就是畢業後分個好單位,改革開放即将到來,都說八九十年代遍地是黃金,不抓住這機會她也會後悔的。
王素梅絮絮叨叨:「你們現在可幸福,上學國家給發錢,我們那個時候家裡窮的都揭不開鍋,不是窮,我也不能被家裡賣了。
和我一樣的人有不少,惹着東家被打死的也有,冬天病死的最多,都是因為吃不飽穿不暖,那是個吃人的世道啊。
」
這幸福感都是對比出來的。
姜馨玉以前的生活水平多高,想出國旅遊,假期說走就走,想買什麼東西基本都能買到,物質上根本就沒有缺過,她壓根不覺得天天吃喇嗓子的高粱米飯和白菜土豆、有錢都買不到東西的日子是幸福的日子,但對她婆婆來說,學校管飯國家發錢免費上學就是幸福。
她聽的心裡不是滋味,拍了拍婆婆手臂,「你放心,以後媽隻有好日子過。
」
王素梅又别扭又感動。
這兒媳婦不是她親生的,倒是怪會說話的,說起話來比她親生的還親。
她别扭應道:「你們不嫌我是個累贅就行。
」
姜馨玉開玩笑說:「媽現在是大金主,哪是累贅?
等以後世道更開明,我和陳奕有錢了,就請個保姆在家幹活,你每天什麼都不用幹,就吃吃喝喝打扮自己鍛煉身體,好好享受享受生活。
」
王素梅被吓一跳,「小聲點,可别出去胡說八道,資本家思想可要不得。
」
以前那些資本家什麼下場?
兒媳婦真是敢想。
還打扮自己呢,都是年紀不小的中年婦女了,還打扮啥?
什麼保姆?
她連想都不敢想,以前她就是個保姆命,也就是四九年以後,她才堂堂正正的做了人,雖然那日子苦的她不想重來一遭,但終究掙脫了童養媳的枷鎖。
這一茬過後,婆媳倆人的關系親近了不少,從前的隔閡好似都消失了。
姜馨玉卻打定主意,以後日子好起來了,陳秀雲同志和王素梅同志以後都得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