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順義的個頭在男人頭算不上高,和姜馨玉差不了多少,戴着一幅眼鏡看起來挺斯文儒雅。
他溫和的笑了笑:「我聽老于說你在學校成績不錯,在外語方面很有天賦。
」
姜馨玉禮貌謙虛笑道:「是老師教的好。
」
她對周順義不太了解,既然都要和她媽成一家人了,她自然要打聽打聽。
「聽于老師說您是工業大學的老師,教的是什麼專業?
」
周順義推了推眼鏡:「材料科學。
」
姜馨玉有點意外,她以為這位和于老師一樣都是教語言的,畢竟在過去語言專業有些敏感。
兩人在後頭聊,前頭陳秀雲在問陳奕的情況。
坐上大巴車到了市裡,把東西放到陳秀雲的宿舍,看到蹿高一截的小川,姜馨玉和他說了一會兒話。
「這邊做飯動作太慢,今年市裡開了好幾個飯店,還不用票,我們已經訂好了一桌,吃完飯再去招待所開兩個房間。
」
姜馨玉對這邊的市裡一點都不熟悉,以前和陳奕統共沒來過幾次,不過看的出來,街頭的飯店确實多了,飯店裡餐桌上的肉類也挺豐富,雞鴨魚豬肉都有,菜單上還有黃鳝、泥鳅、河蟹這些東西。
吃完飯已經十點多,陳奕帶着孩子和王素梅去住招待所,姜馨玉跟着陳秀雲去了她宿舍,至于小川,則跟着周順義去了他那邊住。
等人都走了,姜馨玉才有空和陳秀雲好好說話。
這宿舍她是第一次來,房間本來就不大,整體還沒她家鋪子大,裡頭竟然擺了兩張床,怎麼看都擠的不行。
「今天你睡我的床,床單被子都換了,我在小川床上湊合一夜。
」
姜馨玉坐在床前泡着腳,「大姐知不知道?
」
陳秀雲點點頭,「她放假回來了一趟,見過他了,你們給我發電報說回來,我已經給她說了,明天她應該能過來。
」
「你二姐身體現在怎麼樣?
等你回去給她把半截人參帶過去。
」
姜馨玉道:「她可能懷的是雙胞胎,八個月的肚子和我當初滿月差不多大。
」
陳秀雲聽後一臉憂慮,生孩子本來就危險,一次懷倆生的時候更難。
看着小閨女泡腳,她不怎麼自然的問道:「你覺得周老師怎麼樣?
」
姜馨玉看出她的忐忑,直言道:「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行,再婚我沒意見,隻要你覺得好我就高興,說句不好聽的,以後日子要是不好,我也支持你離婚。
」
陳秀雲笑着白她一眼:「還沒結婚就說離婚。
」真是不能說出點好聽的。
不過小閨女這話還是讓她放了心。
姜馨玉又道:「我希望你以後的日子好好的,如果過的不好你得告訴我,反正你隻要知道你以後可以依靠我們就行,我能掙錢養活你,陳奕和他媽肯定也會支持我,别覺得把不好的事情說給我聽是添加負擔。
二姐也是,她之前還想過把你接過去。
」
許是她到底沒有和陳秀雲真正的生活十幾年,她是把陳秀雲當媽,這些話也出自真心,可說出來并沒有難為情。
對她好的人,她一定會回報,陳秀雲又是她媽,她隻想告訴她,她這個女兒也可以成為她的依靠。
她說的坦坦蕩蕩,陳秀雲眼眶和心裡一樣酸酸的。
大閨女的态度她說不上來,她想,大閨女心裡大概有點不舒服。
至于二閨女,沒見到她人,她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就這個小閨女,說話向來直接,她有時候聽着肉麻,心裡卻特别舒服。
「我再給你弄盆熱水來,你擦擦身上,不然晚上睡覺得熱出汗。
」
陳秀雲匆匆出去,姜馨玉
看着這間沒多少家具的宿舍,最值錢的應該是那台電視機了。
她不是不知道陳秀雲大概是聽破防了,可她還有很多心裡話沒說呢。
玉珠說家要散了,這些天她想了不少。
陳秀雲再嫁,她們的家并沒有散。
血緣關系是最直接的紐帶,讓每個獨立的個體都有家人存在,哪怕每個個體在長大後大部分都會組成新的家庭,但血緣的紐帶是不會斷的。
陳秀雲是她們姐妹幾個的媽,可除了這個身份,她還是一個獨立的人,她有權利決定過怎麼樣的生活。
剛擦洗完躺在小床上還不覺得有什麼,沒過多久背上就出了一層汗。
聽到她坐起來的動靜,陳秀雲問:「熱的睡不着?
」
姜馨玉「嗯」了一聲,起來找到蒲扇用力快扇了一陣。
陳秀雲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反正夜裡再熱還是能睡着。
「白天後頭的牆體被曬透,到了中下午,前頭被曬的透透的,這房子就是個蒸籠,家家戶戶都這樣,頂樓更曬。
」
上廁所還得去樓道盡頭公共的衛生間,大夏天味道非常難聞,和農村的露天旱廁有的一拼。
隔壁房子的呼噜聲在夜裡清晰可聞,還有誰家的吵架聲一清二楚,夜色中起起伏伏的蟲鳴鳥叫聲不絕于耳。
華清的學校宿舍在夏天還挺陰涼,這個筒子樓真是沒法住。
「媽,你和周叔叔以後住哪?
」
都要過成一家了,總不能再分居。
陳秀雲轉了個身:「學校開學我帶着小川就住這邊,他那邊也分了一套房子,本來是兩室一廳,不過他之前都是自己一個人住,就和有需要的人換了,現在在和學校申請,等房子換好了再說。
」
母女倆低聲說着話,不知不覺吵架聲停了,隔壁的呼噜聲倒是愈發清晰。
房子裡悶的不透氣,這一夜姜馨玉都沒怎麼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陳奕帶着街口賣的油條和菜包子來了,陳秀雲又在門口的小竈上打了個面糊湯。
門敞着,樓道裡時不時經過一些人,有人看一眼就走了,有的人還探頭進來打個招呼,目光在陳奕和姜馨玉身上來回打轉。
看的出來,這邊的鄰居對陳秀雲都挺好奇的。
中午姜珍珍自個兒來了,手上提了一大兜子田雞。
「你愛吃這個,昨天讓你姐夫帶着孩子抓到半夜。
」
雖然在鄉下田雞不值錢,但被人記挂着她怎麼會不高興呢?
陳秀雲提着田雞去外頭收拾,姜馨玉随口問:「姐夫今天咋不來?
」
姜珍珍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給孩子喂着雞蛋羹的陳奕,用目光反問:親媽要再嫁,把她們的丈夫也帶過來,這合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