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滿城,一眼望去,整個世界都是白的。
鹿之绫感受着茫茫涼意,卻不覺得有多冷,隻覺得未來每天都可期。
她坐上車,司機是薄妄手底下的人,自從和薄峥嵘公開叫闆後,薄妄也就不藏着這些人了,讓他們明目張膽地保護着她。
隻是鹿之绫覺得人太多有點誇張,便隻要了兩個人。
畢竟薄峥嵘雖然看不順眼她,但也沒到非要整死她的地步,不然這兩年她會過得特别難。
現在一個坐在駕駛座,一個坐在副駕駛座,車子緩緩啟動。
鹿之绫坐在後座,手機震動起來,是她給薄妄設定的專屬鈴聲。
她摸起手機,接通電話放到耳邊,薄妄低沉磁性的聲音就響起來,“在哪呢?
”
“在車上,奶奶讓我們晚上梧桐院吃飯,我早點回去幫些忙。
”
鹿之绫微笑着說道,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較之前又多幾分甜蜜。
薄妄聽得真切,便笑了一聲,而後揶揄她,“幫忙?
幫忙做菜?
”
“……”
鹿之绫知道自己不是做菜的料,但他這麼嘲笑她就不對了。
她不說話,緊緊抿着唇。
薄妄感知到她的情緒,立刻道,“小家長生氣了,那一會的會議我不參加了,來哄你。
”
一聽這話,鹿之绫忙道,“别,我沒這麼意思,你别丢下工作,晚點回來陪爺爺奶奶吃晚飯就行。
”
他并不容易,她不想讓他更累。
“真沒生氣?
”薄妄問,好聽的嗓音仍勾着幾絲笑意。
“真沒有,我知道我做不了菜。
”她道。
“我家之之不用做菜。
”薄妄在電話那頭道,蓦地像是想起什麼,又補一句,“享受就行。
”
“……”
鹿之绫的臉頓時熱爆炸了。
這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
她現在都無法直視“享受”兩個字了。
他說不迫切的時候,她就該準備一年兩年三年,像爺爺說的氣死他。
鹿之绫有點想兇他,但礙于前面還有兩個人隻能按下,又不作聲了。
薄妄大概也意識到真把她惹到了,連忙順着道,“我會回去吃晚飯,不過我們不住梧桐院。
”
“……”
鹿之绫不說話。
“回去給你做海棠酥。
”
他哄着道。
“……”
鹿之绫還是不說話。
“回去讀書給你聽。
”
他又哄。
“……”
鹿之绫主打一個閉口不言。
“之之,我想你了。
”
他在那頭道。
“……”
鹿之绫聽着,蝶翼般的長睫輕顫了下,嘴唇終究還是彎起弧度。
前面兩人聽不到她聲音還以為她已經挂電話了,徑自讨論着什麼,随後出聲問道,“鹿小姐,前面積雪厚,堵住了。
”
鹿之绫聞言把注意力放過去,就聽一人道,“這兩天雪下得太猛了,都來不及清理。
”
“那換條路吧?
”
鹿之绫說道。
“周圍的小路肯定雪更厚更不好走,我們可以倒回這裡,穿個小區離開。
”司機看着導航說道,“鹿小姐坐穩了。
”
“路被堵了?
”
薄妄在電話那頭問道。
“嗯,雪下得很大,封叔也說一晚沒清理,出門一腳就踩進雪堆了。
”鹿之绫道。
“晚上我陪你堆雪人,怎麼樣?
”薄妄說。
“好啊。
”
鹿之绫欣然應允,話音剛落,薄妄的語氣就輕松下來,“看來不生氣了。
”
“我本來就沒生氣。
”鹿之绫微笑。
副駕駛座上的人和保安說了下,車子順利進入小區。
這是個非常老舊的小區,不高的樓前各種違章搭建都鋪到路上來,路邊還停着各種自行車、電動車,留出的路莫名狹窄,他們的車隻能堪堪路過。
司機駛着車往前,一個轉彎,就見前面一排的汽車停在那裡,無法通行。
司機皺了皺眉,又往後倒車,可才倒出兩米,兩人就從後視鏡中看到後面也被突然出現在的車子堵住了。
前無去路,後無退路。
一邊是樓房,一邊是高聳圍牆,帶着鹿之绫一個盲人根本不好跑。
這是個陷阱。
“鹿小姐,蹲下抱頭,不要出去。
”
兩人說着,不約而同地從腰側摸出手機。
“怎麼了?
”
薄妄聽出不對勁,聲音一下子冷下來。
鹿之绫坐在那裡,隻聽着車窗外風聲夾着雪蕭蕭,一陣有力的步伐聲朝他們的車子過來。
她聽到前面兩人打開槍保險的聲響,握着手機的手變得愈發僵硬。
她雖然看不見,但隐隐能察覺到是什麼狀況。
鹿之绫飛快地用語音控制手機,“把我的定位發給薄妄。
”
說完,她又道,“你們能跑就跑,不用管我。
”
她看不見,就是個拖累。
兩人都沒走。
下一秒,車窗被從外面狠狠地砸開來。
“砰——”
……
鹿之绫失蹤了。
且,沒有收到任何勒索電話、勒索信。
警力傾巢而出,薄妄把手底下的人全放了出去,三叔公、四叔公都派出所有下屬,丁玉君聯系所有能聯系到的人,把能派出去尋找的人都派出去。
季家聞訊之後,季懷宗二話不說将底下人全安排出去,甚至自己停下手頭的事務幫忙尋人。
江北的雪下得很大,這場聲勢浩大的尋人也讓江北人感到風聲鶴唳。
酆川區的每一戶人家幾乎都在同一天裡被敲過門,被詢問。
薄妄回到梧桐院的時候,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雪淋濕,潮濕而冰冷地貼在身上,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此刻陰沉得駭人。
丁玉君還在打電話聯系人,見薄妄進來忙起身問道,“怎麼樣?
找到了麼?
”
薄妄站在那裡,一雙眼如漆黑的墨,深得猶如煉獄淵底,衣服上的水濕嗒嗒地往下滴,沁着刺骨的寒意。
要是找到了不會是這副神情。
丁玉君注意到他全身都濕了,忙道,“浮生,快,給薄妄拿點幹淨衣服……再準備熱茶,姜茶吧。
”
擔憂完,丁玉君又道,“沒找到你怎麼回來了?
”
這孩子把之绫看得比命都重,怎麼突然回來。
聞言,薄妄看向她,發上的水珠淌下蒼白而陰戾的面龐,一字一字道,“我要把和我有過節的都按了,過來告知您一聲。
”
他的語氣完全是平靜的,但他的眼神幽暗如鬼,這平靜便變得可怕,變得癫狂。
“……”
丁玉君呆在那裡,随即會意過來,他是準備把主樓那邊的……都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