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绫沒想打探深聽,便擡起腳往外走去。
回到房間,她把膏藥貼拿出來放在床頭備好,轉身上床拿起一本散文詩集安靜地翻着。
剛翻兩頁,薄妄就從門外走進來,他關上門,松了松領口直接往她身邊一倒。
“……”
鹿之绫怕他撞到自己肚子,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薄妄随意地靠在床頭,低頭睨一眼她手裡的書,單手拎起來看兩眼,然後扔到一旁,“這有什麼好看的。
”
是沒什麼好看,但可以助眠。
她想睡覺來着。
鹿之绫轉頭觀察着他的狀态,他低垂着一雙漆黑難以辨别喜怒的眼,面容談不上陰沉,但也絕不是心情好的樣子。
開會的時候他明明心情還不錯,那就是因為未接來電和視頻信息。
這麼想着,她溫柔地開口,“要和我聊聊嗎?
”
聞言,薄妄擡起眼看向她,眸色愈發深得令人看不透。
“你要是不想聊就算……”
“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為什麼同意和你結婚?
”他忽然開口。
“……”
鹿之绫怔了下,他那也算同意嗎?
婚禮不出現,新婚之夜不出現,婚前協議和離婚的日子一早定好。
她心裡想着,但還是配合地道,“因為奶奶要帶着爺爺一起上吊?
”
“因為這個。
”
薄妄把手機遞給她。
鹿之绫看向他手裡的手機,上面是一個還沒點開的視頻。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長,手機落在他的掌心,她最先看到的反而是他指節上的線,說深不深,說淺不淺,在這樣一隻手上還挺好看的。
她沒有立刻去拿手機。
她能隐隐感覺到,薄妄之前是不準備讓她知道這些的,一旦看了,她就太深入他的世界。
但容不得她猶豫拒絕,薄妄就把手機往她手裡一放,伸手将她撈進自己懷裡。
“……”
鹿之绫沒得選擇,靠在他的胸膛上點開視頻。
視頻好像是偷拍的,一半都貼着灌木叢,一半拍出路面。
路邊上,一個穿得貴氣體面的小男孩蹲在路邊用樹葉子逗着一隻小狗。
小狗爬上他的膝蓋去黏他,小男孩被逗得咯咯直笑,左右躲着它,邊躲邊奶聲奶氣地道,“小狗乖,小狗乖,不要舔我……”
他轉過臉來,面向鏡頭的位置,卻沒發現鏡頭。
那是一張漂亮到令人驚歎的小臉,一頭短發軟軟的,一張小臉也軟軟的,他一雙眼睛漆黑如世間最純粹的寶石,笑起來時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純真、陽光,讓人看一眼恨不得就把所有的美好贈送給他。
鹿之绫從那五官中依稀辨識出某人的影子,她仰頭看向薄妄,“這小孩是你?
”
“這也認得出?
”
薄妄低頭看她。
“嗯。
”
五官是還有影子在的,隻是有些東西卻變了,變得很厲害。
小時候的薄妄像有點像一顆奶糖,又奶又甜,而現在的他更像一把鋒利的刀,隻剩下一身的鋒芒和刃口。
鹿之绫靠着他繼續往下看。
鏡頭中,小妄崽身邊的一扇栅欄木門被推開,一個穿着純白長裙的年輕女人從裡邊走出來,手上拎着一隻棕色的小皮箱。
是戚雪,薄妄的母親。
身段與氣質皆絕。
有人送她到門口,沒有露出人臉,隻有一雙手一閃而過。
戚雪回頭朝那人點了點頭,“就送到這吧,我還要趕過去。
”
說完,她轉頭看向小妄崽,露出溫暖的笑容,“阿栖,我們走了。
”
小妄崽揉揉小狗的腦袋站起來,朝戚雪走過去,有些稚氣地道,“他們說我以後叫薄妄,不叫薄栖。
”
“你父親亂改你名字,不要聽他的,我們走吧,時間有些不夠了。
”
戚雪笑着說道,牽起他的手上車,關上車門,車子緩緩離開。
視頻也拍攝結束。
“這是老太太那天逼我娶你時發給我的視頻。
”
薄妄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她頭發上撥弄着說道,“視頻是她當年派人跟蹤我母親拍下來的。
”
戚雪當年被薄峥嵘關在家中,後來帶着薄妄同舊情人私奔,車從山上摔下去,車毀人亡,隻活下一個薄妄。
“奶奶隻是跟蹤,沒有阻止,是因為她也覺得母親當時在家裡的處境很難吧。
”
即使戚雪私奔背叛自己的兒子,丁玉君也一直對她心懷愧疚,覺得自己當初不應該勸戚雪嫁給自己的兒子,讓他們變成一對怨偶。
“嗯。
”
薄妄應了一聲,“她知道我一直想了解當年私奔的全貌,就用這視頻勾着我答應結婚,結果她也就隻有這段視頻。
”
原來是這樣。
鹿之绫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如果不是老太太這一手,薄妄不可能會答應結婚,那她就必須被強迫流産,很可能活不到現在。
她又把視頻看了一遍,道,“你想知道當年事情的全貌……是想找回自己五歲前的記憶嗎?
”
“就是想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用嘴巴說的,我都是聽來的。
”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是自己查的不放心。
“也是。
”鹿之绫點頭,“那當年的事故認定怎麼說的?
真的是意外嗎?
又真的是私奔嗎?
”
“事故現場燒焦的遺體有兩具,一具是我母親,一具坐在司機位,DNA比對不到實人,不過我母親那個前男友從此就消失,所以所有人都認定就是那個人,他們私奔,出意外死了。
”
薄妄道。
“……”
鹿之绫沒有說話,但這種分析确實合情合理。
“我把老太太這視頻和當年的案卷看過好幾遍,發現兩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薄妄道。
“什麼?
”
“第一,我母親私奔還有功夫去這個地方找一個人說話;第二,我母親手上的皮箱子并沒有出現在事故現場,燒焦的隻有一個很大的行李箱。
”他看着她說道。
聞言,鹿之绫一下子坐起來,眼神變得凝重起來,許許多多的想法飛過腦海,“怎麼會這樣?
”
難道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還有什麼隐情?
薄妄看着她這樣子,薄唇勾了勾,他就知道,告訴她以後,她不會像老太太一樣覺得他是在鑽牛角尖,更不會覺得他是多事查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