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振焦慮地來回踱步。
花萍被扇腫了臉,嗓子也罵到發啞,這會已經睡過去。
保镖和司機們也靠牆休息。
鹿之绫裹着毛毯靠在躺椅上睡覺,睡得很淺,暴雨聲連綿不絕地砸在她耳邊。
“砰。
”
一聲巨響。
一塊廣告牌又被卷進雨裡,重重地砸在海灘上。
鹿之绫緩緩睜開眼,坐直起來,正好對上薄棠關切的視線,他看着她,“太吵了睡不着?
”
“嗯。
”
鹿之绫點點頭。
薄棠站起身來,抽出一張紙巾,撕成兩半,揉成兩小團遞給她,“要不,你試試這個?
”
“不用了,謝謝。
”
鹿之绫拒絕,她這個聽力太強悍,塞一點紙巾也沒用。
“可我怕你這一晚上不睡,身體吃不消。
”
薄棠在她身旁半蹲下來,擔憂地說道,聲音刻意壓低,不去打擾睡覺的人。
“一晚上沒事。
”鹿之绫看向外面看都看不清的暴雨,“隻要明天的财團大會順利進行就好。
”
薄棠跟着她的視線往外望一眼,又道,“你之前說什麼幫大哥選,什麼意思?
”
“沒什麼,我就是希望薄妄能成為薄家繼承人。
”
她淡淡地道。
聞言,薄棠的目光微黯,苦笑一聲,“你自己都陷入這個境地了,想的還是大哥。
”
“隻有薄妄成為薄家繼承人,才能天下太平。
”
鹿之绫道。
薄家這種環境,繼承人一日不定,或者不是薄妄,她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有太平可言。
不管她處于什麼樣的逆境,薄妄必須順順利利參加明天的财團大會。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淩晨兩點。
不是明天,是今天。
“我真羨慕大哥。
”
薄棠低下頭沒由來地說了一句。
“你比他擁有的多。
”
鹿之绫道。
比起薄妄,他擁有的太多太多了,況且,薄妄也不是搶了他的,薄妄有自己的能力。
聽到這話,薄棠掀眸深深地睨她,嗓音低沉,壓着某種克制不住的情愫,“我羨慕的不是大哥能成為繼承人。
”
“……”
鹿之绫垂眸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臉沒什麼表情。
她什麼都沒追問,讓薄棠的話就這麼終止。
薄棠苦澀地笑着,也沒再繼續說什麼。
他就蹲在她的身旁,靜靜地聽外面的雨聲。
忽然,他痛楚地低哼一聲。
鹿之绫看過去,就見他伸手握住自己受傷的手臂,面色慘白,包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本來黏着血已經幹掉,被他這樣一動又被血染紅。
顔色極深。
他這個傷最好是縫線,但困在這裡也隻能簡單處理。
“要不再上一遍藥吧。
”
鹿之绫道。
“好。
”
薄棠大概也是痛得受不了,擡頭看向旁邊的保镖,卻見幾人都已經站在牆邊睡着,連本來在踱步的封振也坐在餐凳上頭一下一下往下點,睡過去了。
薄棠無奈,“算了,就這樣吧。
”
鹿之绫看一眼他的手臂,道,“你把醫藥箱拿過來。
”
薄棠有些愕然地睨向她,本來失落的眼中又生出絲絲喜悅來,喜怒完全形于色。
“我給薄妄包紮過傷,還算熟練。
”
她淡淡地添了一句。
薄棠似乎并不受這句話影響,走到旁邊拎起醫藥箱,又搬了一張餐凳坐到她旁邊。
鹿之绫把毛毯放下蓋在腿上,抓過他的手臂仔細檢查了下來,然後拿出剪刀直接把包了一圈又圈的紗布從中剪開,慢慢翻到傷患處。
鮮紅的肉和紗布已經黏連在一起。
保镖确實弄得馬虎了點,藥也上得不均勻。
“撕吧。
”薄棠把頭轉過去,摒住呼吸不去看。
“……”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起薄妄,那個男人拿傷痛當飯吃,滿不在乎,全然沒有懼意。
鹿之绫收回視線,然後順着他傷口的方向将紗布撕下來。
“嘶——”
薄棠疼得直吸氣,臉色更白了,回過頭見自己手臂上那麼長一道血口子,呼吸更重。
“我再給你上一遍藥,等藥幹一點再給你把紗布包上。
”
這樣下次解的時候就不會這麼疼。
“好。
”
薄棠很聽話。
鹿之绫拿起藥棉按在他傷患處,薄棠疼得整個人都靠到牆壁上,手臂一片冰涼。
“好了。
”
鹿之绫給他擦完藥,将藥瓶擰起來,又倒一顆消炎藥遞給他,“你傷有點重,吃顆消炎藥吧,要是發燒就不好了。
”
“好,我聽你的。
”
薄棠攤開掌心,看着她蔥白的指尖将藥落下,一片藥掉進他的手心裡。
他伸手握住。
鹿之绫擰開一瓶水遞給他,薄棠含着藥服水咽下。
她又将瓶子接過來,擰上瓶蓋,一連串的動作無比自然,薄棠的嘴角含着笑意,“有一次我被那些孩子欺負,你也是這樣給我上藥的。
”
鹿之绫擡眸睨他一眼,眸色微冷。
又來。
“他們都睡着了。
”薄棠定定地看着她,“我就是想和姐姐說會話。
”
“我說了,沒有以前,不必再提。
”
鹿之绫蹙眉。
“可那對于我來說,是最寶貴的一段記憶,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他低聲說道。
“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忘記,但有資格請你不要再提。
”
她道。
聞言,薄棠注視着她,長睫顫了顫,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大概是沒想到他替她擋了一刀,她還會這麼冷漠。
鹿之绫也發現,她對薄棠态度稍微好一點,他就想跟她談談十幾歲時候的事,想把兩人之間的親昵拉回幾年前。
她不想提,一絲一毫都不想提,更不想漏一點風去薄妄那裡。
鹿之绫想着拿起紗布道,“我替你包紮吧。
”
“……”
薄棠無聲地看着她,不是說等藥幹一點再包麼?
“挺晚了,包完再睡一會。
”
就别再說些有的沒的。
“……”
薄棠仍是沉默。
鹿之绫伸手替他裹上紗布,一層一層地包,道,“這一次裹好後就别再亂動了。
”
“好。
”
薄棠沒有異議,也不去看手臂上的傷勢,就這麼靜靜地凝視着她。
屋頂漏下的雨一顆一顆砸在盆裡。
火漸漸變小了,不再張牙舞爪,她低垂一雙眼睛,認真地替他包紮着,光線柔和地拂在她的臉上,映出溫柔。
“……”
鹿之绫不是瞎子,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薄棠那種直白的目光。
她微微蹙眉,飛快地替他包紮完,用剪刀剪開,“好了。
”
耳邊傳來暴雨中的一點異響,像是大雨又拍打了什麼。
鹿之绫下意識地擡起頭。
這一眼,她魂差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