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鹿之绫慢慢仰起頭,隻見薄栖站在那裡,一雙眼平靜地看着牆上的家族樹,蓦地,他低下頭來,直直凝視進她的眼睛裡。
他的目光溫和而認真,沒有一絲揶揄。
鹿之绫的心裡定了些。
“其實五歲的之之身上有強過很多人的東西,包括現在的你。
”薄栖道。
“什麼?
”
鹿之绫愕然,五歲的鹿之绫都沒學過太多的知識,怎麼會有強過别人的東西?
“你上次和張博思說,你還沒找到你的方向。
”
薄栖低眸看她,一字一字道,“可五歲的之之,當時很明确自己将來的方向。
”
“啊?
”
鹿之绫愣了下,随即想到五歲時候的她,方向就是和他結婚養孩子,頓時臉又紅了,語氣懊惱到不行,“薄栖哥哥……”
他真的不是在取笑她嗎?
薄栖站在那裡,片刻後,他學她的樣子蹲下來,盯着她的眼睛,“和薄栖哥哥結婚,是個丢人的方向?
”
“什麼?
”
鹿之绫怔在那裡,随即有些慌,“不是,哥哥,我沒有說你不好,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是最好看最厲害的,比我優秀太多了。
”
這社死着社死着怎麼還誤傷了。
她真沒那麼個意思。
看着她着急澄清的樣子,薄栖深色的眼底掠過一抹笑意,很快,若有似無。
他依然耐心,“那為什麼一整晚都不敢擡頭?
”
“五歲就想着結婚養孩子……太早熟了。
”
鹿之绫道。
長輩們總喜歡拿這個事來揶揄她,她都麻了,但今天正主在,她就特别特别羞恥。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蹲在家族樹前。
路燈的燈光幽黃溫暖,在牆上隐隐綽綽地投出兩人的身影,仿佛伴着家族樹生長……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薄栖道。
“……”
鹿之绫不解地看向他,什麼意思她不明白?
“之之,你有沒有想過,你明明有自己的熱愛、興趣,也為之努力,為什麼還是覺得自己沒有方向?
”
“不知道。
”
鹿之绫抿了抿唇,眼中有些黯然,“所以我才特别羨慕你和大哥、二哥他們,你們都有能為之追求一生的目标,比如哥哥你,你的目标是薄家,所以你十歲就進出财團,我大哥說你開竅得比他早多了。
”
聽到這話,薄栖盯着她低笑一聲,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鹿之绫沒看明白他這個笑。
她還沒問,薄栖便先開了口,“開竅最早的是你,你五歲時就找到了自己要的方向,隻是時間一長,你開始否定它。
”
“……”
鹿之绫恍然。
“你有很多愛好,也會去做很多你感興趣的事,但那些能燃燒你的努力、熱情,燃燒不了你的生命。
”
薄栖盯着她清澈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有個特别好的深造機會,但需要你出國離開家人……”
“我不去。
”
鹿之绫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個答案在薄栖的意料之中,他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我知道,因為之之從小最想要的就不是長大成為一個多有成就的人,而是要一世不變的溫暖。
”
“……”
鹿之绫呆呆地看着眼前英俊的年輕男人,他的雙目深邃,似漫漫夜空,漆黑卻溫柔,就這麼一點一點,慢條斯理、溫和堅定地将最真實的她講述給她聽,在她的生命裡注入豁然開朗的光……
他說她不是早熟,她隻是在很小的年紀就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所謂要老公要養小孩,是她急着想定下自己未來的方向,她對未來的期許,就是溫暖,很多很多不會變的溫暖。
确實,比起将來要去從事什麼職業,做些什麼事,她更想要守在自己的家人身邊。
永永遠遠守着。
鹿之绫近乎是崇拜地凝視他的深眸,看了很久才小聲地道,“那我這樣的理想是不是有點沒出息?
哥哥你十歲開始就進财團努力,将來必定能遊刃有餘地繼承家業,這樣的方向和努力才不凡。
”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的方向是繼承家業?
”薄栖道。
鹿之绫有些驚訝,“不是這個是什麼?
”
他十九歲,九年工作經驗。
她起初還以為都是薄叔叔逼的他,後來聽雪阿姨的意思,不是這樣,都是他自願的,所以她和家人都覺得薄栖給自己定好了這條路。
“和你一樣。
”
薄栖盯着她的眼睛道,目光格外幽深。
鹿之绫怔怔的,随即笑起來,“你在安慰我啊?
”
“沒有。
”
“……”
鹿之绫看不穿他深邃的眼,但認定他是在安慰自己,便道,“好啦,我不難受了,這個方向沒什麼不好,要守住身邊的溫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對嗎?
”
也是需要她為之努力一輩子的。
“嗯。
”
薄栖點頭。
“和哥哥聊天真好,我居然都弄清楚自己要什麼了。
”
這問題困擾她太久,她一直努力呀努力呀,也不知道為些什麼,現在終于明白。
真好。
鹿之绫喜笑顔開,邊說邊站起來,下一秒她就直直往薄栖身上栽去,表情都扭曲了。
薄栖飛快起身,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手,“蹲麻了?
”
“嗯。
”
鹿之绫郁悶地點點頭。
薄栖托着她的手陪她站了一會,鹿之绫等兩條腿不怎麼麻痹後才往前走,但可能血液不流通太久,走起來有種腿剛裝上的即視感,一步一僵。
見狀,薄栖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子,“我背你。
”
“不用了。
”鹿之绫連忙道。
“上來。
”
“……”
鹿之绫感覺自己好像招架不住薄栖偶爾出來的強勢感,她停在那裡兩秒,還是乖乖攀上他的背,抱住他的脖子。
薄栖背着她往前走去。
到底不是小時候,鹿之绫默默隔開一點兩人的距離,近乎僵硬地攀着他。
她低眸看着他的肩膀,隐約回憶起來薄栖以前也背過她,不過那個時候她還比較小,他的肩膀也沒有爸爸那麼寬……
可她呆在他的背上從來都是安心的。
“薄栖哥哥,我感覺你現在越來越像個霸總了。
”鹿之绫靠近他的耳朵說道。
“霸總?
”
薄栖沒聽懂這是個什麼形容詞,眉頭蹙了蹙,“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