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绫還處在看到白光的震驚中,薄妄忽地轉頭朝她看過來。
仍是蒙着白霧的一張臉,看不清楚五官。
可鹿之绫分明能感覺他的視線就像是萬丈懸崖下的寒潭,深得可怕,隻一眼,便要将她拖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她心生寒意,不由得往後縮去,下巴卻被大掌鉗住,骨頭似要被捏碎一樣。
好疼……
“好,那我就娶了。
”
男人的臉突然逼近她,嗓音磁性而溫柔,“鹿小姐,多吃點飯,養足精神,也好讓我以後……慢、慢、玩。
”
說完,薄妄親密地拍了拍她的臉,轉身下車。
“嘔——”
高度精神緊繃下,一股反胃感突然湧上來,旁邊的保镖眼疾手快地拿出一個車用垃圾桶遞過去。
鹿之绫低頭全吐了出來,眼前瞬間格外清明。
她仰起臉看去,隻見到男人在車門前高大而陌生的背影,颀長削瘦。
他一身墨色,一手插在褲袋裡,就這麼姿态散漫地走進極強的光線中,連大衣的顔色都變得虛幻。
他像是地獄裡踩在一地彼岸花上的無常,連腳步聲透着滲人的寒意。
……
三天後。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林勝地。
穿過林間的柏油路,一座意大利田園風格的超大頂級别墅出現在視線裡。
排成兩排的傭人推開大門,迎婚宴的賓客進門。
鹿之绫披一身純白刺繡嫁紗在少量賓客的注視中緩緩走進明亮的燈光中。
現場的頂級樂團将浪漫的音樂彈奏了兩遍,最後歸于死一般的寂靜。
現場賓客面面相觑,一對穿着雍容華貴的老夫婦站在新娘旁邊,臉色尤其難看。
婚禮現場,隻有新娘,沒有新郎。
鹿之绫的視力已經恢複,但這會她仍盡職地扮演着瞎子新娘,假裝看不到現場的尴尬,隻木愣愣地站在那裡。
管家匆匆趕過來,沖着老夫婦搖了搖頭,表示沒找到大少爺。
丁玉君一聽這話氣得腦袋直發暈,“去,找條繩子,我這就挂我那好長孫的門前去!
”
旁邊人紛紛相勸。
鹿之绫站在那裡,餘光中看到一個裝扮溫婉動人的中年美婦朝丁玉君走去。
婦人小聲地道,“老太太,薄妄胡鬧慣了,您别氣着自己,幸好今天來的賓客都是自己人,不會傳揚出去,走個形式過了就好了。
”
“新郎不來怎麼走形式?
”
丁玉君氣得不行。
美婦人斜睨一眼站在中央的木頭新娘鹿之绫,見她雙眼沒有焦距地看着前方,便低笑起來。
“反正她看不見,随便找個人走下形式就行了。
老太太您緊張的不就是重孫麼?
隻要她不鬧起來傷到肚子裡的孩子就行。
”
美婦人大概以為自己聲小鹿之绫聽不見,所以講得格外直白,但鹿之绫這五年的失明早就練就了格外敏銳的聽覺。
“那也太委屈人家女孩了。
”
丁玉君皺眉看向鹿之绫,見她筆直地站在那裡,手握捧花,眉目清麗柔軟,乖乖巧巧的,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心中十分不忍。
“鹿家多少年前就敗了,這就是個破落戶的女兒,能嫁進薄家是她的福氣,能是什麼委屈。
”美婦人又道。
丁玉君站在那裡眉頭皺了又皺,最後還是聽進去這話。
薄家随便找了個身形極為高大的女傭來。
互換戒指、簽字公證,種種儀式一樣不差。
鹿之绫沉默地挽上陌生人的臂膀,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完整個形式,最後被送進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