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身子不能動,轉動着眼珠,看了一圈,沒見到宴輕,她張了張嘴。
淩雲揚知道她要問什麼,立即說,“宴輕昨兒守了你半日又一夜,今兒一早被我趕回去歇着了,怕他不好好歇着,曾大夫讓雲落給他燃了一支安神香,他能睡一整日。
免得你醒來見到他跟鬼一樣。
”
淩畫露出笑意,啞着聲音,“做的好。
”
淩雲揚翻白眼,有些嫉妒,“臭丫頭,自從有了男人,便眼裡沒哥哥們了。
”
淩雲深狠狠拍了淩雲揚腦袋一下,“七妹剛醒來,别胡說。
”
蕭青玉連連點頭,“對,你别聽他胡說。
”
淩畫被衆人圍着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一陣,心裡覺得挺幸福的,當時那一劍插進她心口時,她是真真切切地體驗到了死亡,雖已在鬼門關前經曆了無數次,但卻沒有哪一次如這一次一般讓她真實的感受到了離死神很近,近在咫尺。
在馬車上,她當時雖然寬慰蕭澤說自己的心長偏了,但其實她并不懂醫術,并不拿得準是不是真能因此保住命。
她甚至想到了死。
她死了,與她有關系的所有人該怎麼辦。
尤其是宴輕。
她可以感受到他已喜歡了她,也許還沒有太喜歡,但哪怕一點點的喜歡,也足夠讓他難受吧?
甚至有那麼一刻,她有些後悔,自己不該算計嫁給他。
還有蕭枕,當時蕭枕一路抱着她的手都是鬥的,整個身子也在鬥,那種由心裡而生向外而散的恐懼感,分毫不差地傳遞給了她,讓她心裡也很是難受。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她幾乎都怕她若是死了,蕭枕活不下去。
還有三哥四哥琉璃等等人。
好在,曾大夫靠譜,她還是活着的。
宴輕一進門,衆人轉過頭,蕭青玉主動讓開床前,對淩畫笑着說了句,“是小侯爺醒了。
”
宴輕一眼便看到淩畫臉上的笑容,雖然臉色蒼白,看起來整個人都很虛弱,但是笑容很真實很明媚。
宴輕腳步一頓,明明急切的腳步,在她眼神看來的瞬間,便立即放緩了,然後,自然地走到床前,對她如往常一樣挑眉,“醒了?
”
淩畫對他笑,“醒了。
”
宴輕點點頭,“餓嗎?
”
淩畫小聲說:“有一點兒。
”
其實是不餓的,這話在她剛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四哥便問了,問她渴嗎餓嗎之類的。
她當時搖頭,說不渴不餓。
在她昏迷時,隐約知道有人每隔一段時間便給她喂一次水,自然不會渴,餓也不餓的。
宴輕颔首,立即對雲落吩咐,“讓廚房趕緊端粥來。
”
雲落連忙應聲,立即去了。
淩雲揚在一旁心下是十分不滿地瞪着淩畫,淩畫卻一點兒不愧疚,眼神黏在宴輕身上錯不開。
他心裡哼了一聲,對衆人說:“走了,咱們都走了,這裡用不着咱們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
他此言一出,衆人都識趣地笑着走了出去,将房間留給二人說話。
宴輕立在床前,看着淩畫,“難受嗎?
”
淩畫點頭,露出委屈的神色,“疼。
”
宴輕昨兒就被她昏迷時呢喃地說疼給說的揪心不已,如今她醒來說疼,一樣聽着叫他心疼,他湊到近前,問她,“要抱抱嗎?
”
淩畫點頭,“要。
”
宴輕伸手虛虛地抱住了她。
雖然宴輕抱着她沒說話,但是淩畫還是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與溫柔珍視,她心思一動,趁機要求,“哥哥,我們不分院而居了好不好?
”
宴輕點頭,“好。
”
淩畫趁機又小聲說,“我這回大難不死,是我命大,若是我真沒命了,那死前,我雖然是你的妻子,卻都沒能成為你的人呢,想想就遺憾不已。
所以……”
她頓了一下,又要求,“哥哥,待我好了,我們圓房好不好?
”
宴輕:“……”
他實在沒想到,她人剛醒,就對他說這話,他想氣,但是卻氣不起來。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在知道她被人一劍刺傷心口時,他那一瞬間的窒息感,也沒有誰知道,在他推開房門時,看着她心口那一個血窟窿,看着曾大夫動手給她救治縫針時,他的恐慌和恐懼以及心裡頭彌漫上的黑暗,也沒有誰知道,他在聽到她說昏迷着說疼時,他恨不得替她受的感覺。
這些感覺,他一輩子也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于是,他閉了閉眼,“若是不要子嗣……”
淩畫立即說,“不行。
”
她喜歡小孩子,也想要與宴輕生孩子。
宴輕無奈,松開她,試圖與她講道理,“我們兩個人過一輩子,難道不好嗎?
非要子嗣做什麼?
生出來惹自己生氣嗎?
你想想我爺爺,再想想我父親,是不是這麼想想,就不想要了?
”
淩畫很是堅定,“不是,還是想要。
”
宴輕好脾氣地瞪眼,“你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
”
若是她不要子嗣,那他可以去找曾大夫,讓男人不生育的法子很簡單,一碗藥下去,就絕育了,同房也不會傷她身體了。
淩畫看着宴輕,她很是不理解,不開竅的人不是她吧?
她疑惑,“我們要不要子嗣,跟同不同房,有什麼必然的關系嗎?
”
宴輕不說話。
淩畫不依不饒,伸手拉他的手指,她手指沒什麼力氣,隻勾住他手指,晃了晃。
宴輕便被一根手指勾的潰不成軍,無奈地說,“你年紀還小,本就身子骨不好,如今又受了這麼重的傷,若是一旦懷上,不是要命的事兒嗎?
所以……”
“所以這是你一直不跟我圓房的理由?
”淩畫沒想到是這個,這是為了她好吧?
她一時心裡說感動吧,也不是,但說不感動吧,心都快被他的在乎軟化了,她瞪着他,“我還以為你會說,你一直不喜歡我,不想跟我做親密的事兒呢。
”
宴輕撇開臉,難得承認,“喜歡你的。
”
淩畫心裡快喜歡瘋了這句話,拉着他的手指說:“哥哥,你再說一遍。
”
宴輕卻是不說了。
若不是她差點兒沒命,躺在這裡,他也不會與她讨論圓不圓房,要不要子嗣,更不會跟她說喜歡不喜歡她的話。
他以前一直覺得,這女人過分的很,輕易地奪了他的心神,讓他喜歡上很容易,但她在乎的人很多,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她的喜歡他能感受得到,但總覺得流于表面,沒那麼多真心,慣會哄騙,如今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不哄騙他了,但對他依舊是小心翼翼,大約也跟他當初大婚期間對他震怒嚴厲警告吓到她有關,反正不管如何,如今他卻都不在乎那些了。
管她喜歡的多,還是喜歡的少,是比他多,還是比他少,隻要她人活着,每日鮮活地對他笑,他便讓她知道他的心,又能怎樣?
再厲害的人,一旦事發突變,也是脆弱的,這一點他本就深得體會,如今更是體會至深。
所以,那些糾結,掙紮,懷疑與自我懷疑,在險些失去她後,都算得了什麼呢?
他隻知道,昨兒那一夜,他想的是,他此生,都不能沒有她。
“哥哥?
”淩畫還想聽,“你再跟我說一遍。
”
宴輕被她這般虛弱又軟聲纏着,怎麼能受得住?
何況已經說出口了,再說一遍,又算得了什麼?
于是,他轉過頭,依了她,低聲說,“喜歡你的。
”
淩畫聽的清楚,眼睛清亮,“有多喜歡?
”
“比你喜歡我喜歡的多,夠嗎?
”宴輕看着她的眼睛問。
淩畫扯開嘴角,若是往日,聽到這話,她定然一下子撲進他懷裡,抱住他,狠狠的,緊緊的,但是如今,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攥緊他的手指,一瞬不錯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怎麼知道比我喜歡你要多?
”
“肯定是多的,我就是知道。
”
淩畫笑,也不反駁他,隻叮囑,“那你要好好喜歡我啊,萬萬不要收回去。
”
然後又對他說:“哥哥,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的,天下第一最喜歡你,誰也比不上的,這一輩子,就做你的妻子,唯一的你的妻子。
”
宴輕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