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輕走到門口,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着淩畫。
淩畫對上宴輕的視線,發現他的臉因受傷有些蒼白,有一種孱弱的好看。
宴輕對她問,“你不是天黑前要回府嗎?
如今天黑了,怎麼反而來了?
”
“來看你啊,我剛從宮裡出來,見過了陛下和太後。
”淩畫很機智地說,“你今天因我受傷,我若是有良心的話,是不是該留下來照顧你?
”
宴輕挑眉,“你很有良心嗎?
”
淩畫眨眨眼睛,說實話,“以前不太有,但你是我的未婚夫的話,我對你可以有的。
”
宴輕眯起眼睛,“你會做什麼?
”
“我會的東西挺多的,端茶倒水,不在話下,哄你吃藥,也是可以讓你不覺得藥苦,還可以給你說說汗血寶馬怎麼養,我外公以前養過一匹,養了十幾年,直到老死了,那匹馬都沒受什麼苦。
”淩畫賣力地推銷自己,“我還可以陪你說話,我挺會聊天的,讓你不覺得煩,可以給你解悶,讓你養病期間,也不覺得無聊。
”
宴輕挑眉,“這樣說來,你會的東西還真是挺多的。
”
“對。
”
“我最愛喝的玉茗香,一直挺惦記的。
”宴輕撚了撚手指,算舊賬,“再将你會的茶重新沏一遍的話,你還給我規定時辰嗎?
”
淩畫覺得這話聽着有點兒不太對勁,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果然,宴輕不等她回答,要笑不笑又說,“兵法學的挺精通,用的挺好啊。
”
淩畫頓時有點兒虛。
“苦肉計,以退為進,以柔克剛,抛磚引玉,以逸待勞,遠交近攻,許以利誘……一串串的連環計層出不窮,讓我那日被你牽着鼻子走,你是不是很開心?
”宴輕聲音冷極了。
淩畫有點兒冒冷汗,咳嗽一聲,摸摸鼻子,試圖挽回好感度,“栖雲山的鹿,海棠醉,都是實打實的,你烤的鹿肉真的很好吃,我那日都吃撐了,回去半晚上沒睡着覺。
”
宴輕神色一頓。
淩畫又趁機說,“玉清丸和回魂丹我隻一樣得了兩顆,獻給了陛下一樣一顆,自己留了一樣一顆,你染了風寒,我給了你一顆玉清丸,那算是當世的靈丹妙藥,今日你因我中毒,我又喂給你一顆回魂丹。
”
“所以呢?
”
淩畫小心翼翼,“所以,我對自己的未婚夫,是很大方的。
”
“那秦桓呢?
他是你十六年的未婚夫。
”
淩畫覺得這個問題若是回答不好,宴輕可能會立馬将她趕出去,讓她滾,她很有危機意識地斟酌着說,“秦桓一直不待見我,見了我就躲,我想對他好,他也不要。
”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待見你的?
”
“從三年前吧!
我給他送了一個人,他氣的跳腳,從那時候開始,就鬧着要悔婚。
”
“盯着他别拈花惹草?
”
淩畫歎氣,“我給他的那個人叫雲落,他的武功比琉璃還要高出些,有一半的原因是盯着他,我的确不喜歡拈花惹草身邊不幹淨的未婚夫,但有一半的原因,也是為了保護他,畢竟,我接手江南漕運,是把腦袋别在腰帶上,他是我的未婚夫,萬一有人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我也不能坐視不理。
”
“你為何今日找陛下給我要了一匹汗血寶馬?
”宴輕話題轉的快。
淩畫差點兒跟不上他,老實地回,“我怕你覺得我是個大麻煩,醒來後,後悔不娶我了,就絞盡腦汁地想什麼是你喜歡的,于是,想到了陛下的汗血寶馬,多虧了趙公公老實,幫了忙,陛下才把汗血寶馬給了我。
”
宴輕嗤笑,“你說趙貴老實?
”
趙公公的全名叫趙貴,幾乎沒人敢這麼喊,都尊稱趙公公,徒子徒孫一大堆,太監宮女們背後喊老祖宗的也有。
淩畫睜着一雙水眸看着他,“我不好直接跟陛下要汗血寶馬,便說讓陛下給你個安慰,要頂頂好的,你喜歡吃喝玩樂,我強調就沖着這方面給就行,陛下一時想不到,問趙公公,趙公公很是誠實地提了汗血寶馬,說外邦進貢時,你跑去禦馬場看了一眼,說外邦太小氣,就給了一匹的話。
”
宴輕無語了片刻,誇獎,“你的兵法運用的真是爐火純青了,都用到了陛下面前。
”
淩畫不好接這話,左看看,右看看,見這院子裡沒人,端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琉璃沒跟進來,她上前一步,扯住宴輕的衣袖,讨好地拽着袖擺搖了搖,語氣也帶着乖巧和讨好,“不悔婚好不好?
我這三年來掌管漕運,又與太子殿下鬥智鬥勇,用兵法計謀用習慣了,沒想到不該用在了你身上,你若是不喜歡,我以後都不用了,行不行?
”
宴輕:“……”
這是撒嬌!
淩畫竟然還會撒嬌?
他低眸看着她,矮他一頭的姑娘,站在他面前,一臉的認錯态度良好,白皙的臉比月光還白,嬌嫩的如剛出爐的嫩豆腐,哪怕他不近女色,也有點兒受不住,他後退了一步,扯回自己的袖子,闆起臉,“你給我規矩些!
”
淩畫:“……”
宴輕自己:“……”
躲在院子外偷偷往裡看的端陽和琉璃:“……”
小侯爺竟然在說規矩?
真是天方夜譚!
他自己就不是個有規矩的人好不好?
淩畫心裡笑的不行,但還是乖乖地松了手,假裝沒看到宴輕自己尴尬對自己無語的模樣,微微揚起臉與他打着商量,“我晚上不留下,看過你,等你喝了藥,我一會兒就走,明兒白天我再過來陪你,本來我自己在府中繡嫁衣也是悶的慌,還有,我給你選的衣料和繡線,白天都讓人送到了你府中,正好趁着陪你養病解悶,也可以給你量了尺寸做出來,距離你近,哪裡不合适,可以随時改動,衣服還是要穿的合身的好。
”
宴輕:“……”
他扭開臉,深吸一口氣,語氣緩了緩,“行吧!
”
誰叫他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了呢!
沒喝着玉茗香的事兒,兵法的事兒,秦桓這個未婚夫的事兒,悔婚的事兒,就這麼揭過去了!
淩畫劫後餘生,覺得口渴,“我渴了,讓我進屋喝口茶好不好?
從刺殺到現在,我一直腳不沾地,連口水也沒喝上,陛下沒賞,太後擔心你,也沒想起來讓人給我倒盞茶。
”
宴輕擡步走進屋,對外面喊,“端陽滾進來倒水,爺渴了。
”
他醒來也一口水還沒喝,也有點兒渴。
端陽立即應了一聲,連忙滾進了院子。
淩畫跟着宴輕走進屋。
二人在外間畫堂落座,淩畫自然地揉着腿,等着端陽沏茶來。
宴輕瞧見了,對她問,“腿怎麼了?
”
“今天走路走多了,累得慌。
”
宴輕想說一句嬌氣,看着她細皮嫩肉的,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改口說,“喝了茶後,你早些回去歇着。
”
淩畫忽然很想得寸進尺,看着他說,“其實,我還沒吃飯呢!
在煙雲坊,我與青玉剛吃上,黑十三那王八蛋便對我開殺了。
”
宴輕:“……”
其實,他也還沒吃飯,在醉仙樓,隻顧着喝酒了,喝到一半時,那兩個女人便對他說莫名其妙的話,他氣的轉身就走,酒也不想喝了,沒想到趕巧救了她。
他用那隻好手摸摸肚子,吩咐,“端陽,去看看廚房,弄些飯菜來。
”
淩畫立即補充,“清粥小菜就行,我能陪着小侯爺吃苦的。
”
宴輕不同意,“我不要吃清粥小菜。
”
淩畫很溫柔地說,“你不是想盡快騎汗血寶馬嗎?
隻有你盡快養好傷,才能騎着出去玩。
”
宴輕閉了嘴。
端陽心裡感慨極了,給二人倒了一盞茶後,腳不沾地,又連忙去了廚房。
廚房本來就做了晚膳,小侯爺受傷,做的是藥膳,比清粥小菜要強多了,端陽去了之後,廚房動作利落,很快就将飯菜送了來。
宴輕傷的是右手,但吃飯對他來說絲毫不影響,左手用筷子很順暢。
淩畫看的新鮮,“你是左撇子嗎?
”
“不是。
”
“左右手都會用筷子?
那你可真聰敏。
”淩畫不吝贊揚,“唔,你府中的廚子做的飯菜也好吃,藥膳都做的這麼有滋有味。
”
宴輕彎了一下嘴角,顯然被誇很高興,“那你多吃點兒。
”
淩畫點頭,吃的很是滿足。
他如今已留她同桌吃飯了,每天都進步一點兒的話,等嫁進來,是不是就能與他同床共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