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料到溫行之答應的這麼痛快,不由得愣了一下。
須臾,皇帝哈哈大笑,“那好,既然愛卿給朕這個面子,朕今日趁着這喜慶的日子,便下旨将朕的婉玉公主許給你吧。
”
溫行之出席,垂首,跪地,謝恩,“謝陛下皇恩浩蕩。
”
皇帝剛要吩咐來人拟旨,隻聽得一陣破空之聲,不知從哪裡射來了六支箭雨,其中三支箭羽擦着溫行之俯首跪地的頭頂射向皇帝,三支箭羽從葉瑞身後襲來,擦着葉瑞身體兩側和頭頂,射向他對面坐的蕭枕。
葉瑞隻覺耳側一痛,頭頂一股疾風穿過,眼看着三支箭從他眼前射向蕭枕三處要害,面色大變,騰地飛身而起,徒手抓住了一支,但這箭力道太重,他雖然徒手抓住,也将他弄栽了一個跟頭,眼看另外兩支箭羽射向蕭枕,他大喝一聲,“太子!
”
蕭枕已看到了,他面色一變,這箭太快,已然躲不開,他雙手去抓,但還沒等他抓到,坐在他下首的宴輕飛身而起,一手生生提前抓住了一支箭,另外一腳踢飛了一支箭。
蕭枕這邊瞬間解除了危險,但皇帝那邊便要危險的多了,哪怕宴輕動作再快,擋開了射向蕭枕的兩支箭後再轉頭去救皇帝,但已然來不及,隻來得及阻止了兩支箭,終究漏網了一支正中皇帝心口。
淩畫心裡猛地一沉。
朝臣驚呼,“皇上!
”
皇帝倒下,趙公公扔了酒壺哆嗦着手趕緊将人接住,急的快哭了,“太醫,快來太醫。
”
宴輕震怒,将手中接住了的兩把劍照着箭羽來的方向徒手扔了出去,回頭抿唇看向蕭枕。
蕭枕面色煞白,立即沖到了皇帝面前,大喝,“來人,封鎖宮宴,封鎖皇宮,封鎖五城,追查刺客。
”
淩畫此時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外喊,“琉璃朱蘭,速去端敬候府請曾大夫。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帶足暗衛。
”
她怕有人半路攔截。
琉璃和朱蘭、雲落三人守在殿外門口,他們不夠等級,自然沒資格進去殿内。
孫巧顔今日本來也要跟在蕭枕身邊,代替他身邊伺候的小鄭子,但她比小鄭子高,一旦易容成小珍珠便會露餡,她又是相府的嫡女,人人都知道她回京了,這日子口正是要讓人認識她的時候,所以,她自然沒法伺候在蕭枕身邊,隻能穿着绫羅綢緞戴着滿頭珠翠陪坐在孫相夫人身後。
這樣一來,事情發生時,她見不到真人,隻看到箭羽,又隔的遠,手裡的飛雨梨花針也打不開疾如流光的箭羽,雖然第一時間發現,人已飛身而起,但踩着桌椅用輕功到眼前時,皇帝已中箭了。
關鍵是,這樣的日子口,皇宮都是重兵把守防護,誰能想到,竟然有人能夠摸進來,躲過了重重護衛不說,還躲過了殿門口守着的朱蘭、琉璃、雲落等人,且同一時間六箭勢如破竹對準皇帝和太子?
不止皇帝自己沒料到有人要殺他,淩畫也沒料到。
她的所有籌謀布局都在蕭枕身邊,包括她自己,因不想攪了太後壽宴,便計劃宮宴之後出手,但沒想到,讓人先發制人了。
尤其是上元節之日,皇帝與太子同在,但那批人沖着蕭枕,沒有沖着皇帝,她便沒想到,有人要殺皇帝。
或者是打着一石二鳥之計,無論是殺了太子,還是殺了皇帝,都有好處。
宮宴突發這樣的情況,所有人都吓傻了,皇帝這一箭正中心口,淩畫瞧見後,臉色十分之沉,想着哪怕曾大夫來,皇帝怕是也兇多吉少了。
太後當即就暈了過去,孫嬷嬷吓死了,抱住太後,連忙喊,“太後娘娘!
”
蕭枕當機立斷,從趙公公懷裡接過皇帝抱起,“回父皇寝殿,讓曾大夫去父皇寝殿,太醫院的太醫随孤來。
”
趙公公連連應是,連滾帶爬站起身,頭前帶路。
有幾名太醫本就在宮宴上,連忙起身,匆匆跟着往外走。
蕭枕抱着皇帝大步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步,厲喝,“來人,拿下溫行之,押入大理寺天牢。
”
朝臣們齊齊愣住,震驚又不解地看着蕭枕。
溫行之已從地上站起身,直視蕭枕,“敢問太子殿下,臣何罪之有?
”
蕭枕不答,看了沈怡安一眼,轉身大踏步走了。
孫巧顔連忙跟了出去。
沈怡安臉色緊繃,“既然太子殿下吩咐,溫總兵,得罪了。
”
他說完,看向大内侍衛,“沒聽到太子殿下命令嗎?
押入大理寺天牢。
”
大内侍衛自然要聽太子的,雖愣神片刻,但依舊齊齊上前,溫行之倒沒做什麼反抗,臉色平靜,任大内侍衛将之拿住。
眼看押着人要走,宴輕忽然說:“等等。
”
大内侍衛停住腳步。
宴輕眯着眼睛打量溫行之,片刻,忽然伸手去摸他的臉,溫行之面色一變,當即對宴輕出手。
但他的武功顯然抵不過宴輕,雖然也很高,但在宴輕手裡不過三招兩式便将其扣押住,伸手,動作極快,幾乎順便,便從他的臉上接下來一張面皮。
這人其貌不揚,不是溫行之。
淩畫臉色一變,她今日便覺得溫行之的确有些變化,但也說不上來哪裡有變化,隻當是他謹慎有謀算,算起來她對溫行之也不熟,誰能想到,這個溫行之壓根就是假的。
這就說得過去了,她就說,溫行之就算以身犯險,也不可能在壽宴上發作。
正如如今,壽宴驚變,他也難以脫身,蕭枕不會讓他脫身,她也不會。
是假的,那就沒問題了。
朝臣們看着這人壓根不是溫行之,陌生的臉,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滿堂嘩然。
宴輕松開手,将這人往大内侍衛身前一推,扔了人皮面具,冷聲說:“押下去,從他嘴裡撬出東西來。
”
這話是對沈怡安說的。
沈怡安心神一凜,沉聲道:“帶入大理寺牢房,本官親自去審問。
”
将假的溫行之押下去之後,許子舟走上前對淩畫拱手,低聲問:“掌舵使,那我們的計劃……”
淩畫閉了閉眼,她千防萬防,千算萬算,還是沒算到溫行之人雖然來了,但來的是假的,那麼針對他的一應布局,自然都白費了,但是她覺得,溫行之一定來京了,他要刺殺皇帝,攪亂京城,不可能本人不來坐鎮。
她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對許子舟道:“查,将京城上下,查個底朝天,溫行之一定來京了,絕對不能讓他走了。
”
許子舟應是,匆匆而去。
淩畫覺得皇宮一定有埋伏,否則絕對不可能如此讓人鑽了漏洞,她執掌江南漕郡才三年,京中的勢力除了在碧雲山外便在各府有安插,皇宮裡雖然也有,但短短三年,并不成氣候,而蕭枕十歲出宮立府,也等于脫離了皇宮,直到今年立太子,才大部分時間待在宮裡,這是他們的薄弱點,她早已料到,但還是沒想到,皇宮竟然這麼輕易讓人鑽了空子,可見這些年,皇帝太過安穩了,對皇宮的防護多有疏忽。
或者,除了皇帝疏忽外,碧雲山和幽州溫家埋進皇宮裡的樁子埋的根深也有關。
對比蕭枕和她,這皇宮果然是碧雲山和幽州最好的出手生事兒之地。
淩畫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對宴輕說:“哥哥,你快去陛下寝殿,我留在宮宴上,帶着人嚴加盤查。
”
她覺得宮宴上也有内應,否則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不可能洩露,讓背後放冷箭的人如此準确射向太子和皇帝。
她目光又掃向昏迷過去的太後,補充,“還有姑祖母,如今就在這大殿裡吧,咱們的人手不夠,免得出了這宮殿再不安全。
”
宴輕伸手扣住淩畫的手,“這裡留人照看,交給别人,你跟我一起去帝寝殿。
”
這時候,他直覺淩畫不能離開他身邊。
畢竟,不是皇帝重傷,蕭枕無事,這事情就完了,他已聽到了殿外遠處的打鬥聲,外面應該已經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