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反複摸着手裡宴輕送的水湖藍色的粗布,愛惜不已。
她從小到大穿的绫羅綢緞數不勝數,最好的绫羅别人想買都買不到,她想要就能有,粗布衣衫她也不是沒穿過,離京在外,沒那麼講究,有時候喬裝,就要穿粗衣布衫。
這樣一匹粗布,不值什麼錢,隻要去集市,随手就能買到,一抓一大把。
但是因經了宴輕的手,他從昨日晚上就跟着老婆婆一起織布,到很晚,到了今兒早上,又跟着勞作,這是他第一次動手織的布,總是比旁的集市上賣的那些不一樣。
他給老婆婆一百兩,老婆婆心腸好又善良,不願意賺宴輕這個錢,覺得坑了她,推搪了好一番,宴輕才讓老婆婆答應賣給了他。
但對于淩畫來說,一百兩算什麼呢,與前日編的那個籃子一樣,在她看來,宴輕親手做的,就是無價之寶。
直到上了馬車,她還抱着那匹步,與昨天的心情很好高興極了的感覺不一樣,是那種十分意外的複雜的心情。
總之,就是那種更想賴宴輕一輩子的那種想法。
宴輕沒上馬車,而是直接上馬跟着望書雲落等人一起騎馬去了。
琉璃聽到車裡沒動靜,悄悄掀開簾子瞅淩畫,見她抱着這匹粗布,愛惜極了的模樣,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隻壓低聲音喊了一聲,“小姐?
您還沒看夠啊?
”
都出了老婆婆那個農戶人家走出幾十裡了。
淩畫又摸了兩下,才小心的跟着宴輕編的那個籃子一起,放進了箱子裡妥帖地放好,“這匹布,我怕我都舍不得裁剪了做衣裳,留着吧!
”
琉璃也很是感慨,“行吧!
”
她大體能明白淩畫的心情,小侯爺這個人,對人好的時候,總是不管不顧,不多想想,不知他真是一時興趣随手而為呢,還是很喜歡看他送給小姐東西小姐歡喜極了的表情,總之,雖然看不出他有什麼心思心機,但就因為這樣,反而快把小姐感動哭了。
這真不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越往前走,越是大山,有的地方山路陡峭,不能騎馬,在車上坐着也不安全,衆人下了馬,淩畫也下了馬車,一起走在大山裡。
淩畫但凡走出京城,似乎把身上的那些閨女們特有的嬌氣柔弱都收了起來,翻過了一座大山,依舊繼續往前走,并不曾鬧累,也不說自己走不動,雖然走的慢些。
望書最先說,“主子,屬下背您吧?
”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雖然淩畫能吃這個苦,但兄弟姐妹護衛的人手這麼多,沒必要讓她吃這個苦時,便都妥帖地護着她,像走這個山路,能走時,就讓她走幾步,累了時,便輪番背着她。
畢竟,一座大山之後還有兩座大山,總要翻過這三座大山,後面才差不多好走了。
正因為這三座大山,才算是真正的抄近路,因為官道避開了這三座大山,多走出幾百裡的路程。
淩畫的确有些累了,剛要點頭,宴輕忽然回過身來看着她。
淩畫神色一頓,立即心領神會,“我還不累。
”
望書眨了一下眼睛。
“我來背小姐吧!
”琉璃覺得自己力氣也不小,雖然有望書等人在,以前都不用她背,但如今畢竟小侯爺在,看小侯爺看過來,她也有那麼點兒心領神會。
淩畫搖頭,“我還不累,一會兒累了找你。
”
琉璃點頭。
淩畫繼續往前走,見宴輕站着沒動,她笑了一下,“哥哥累了嗎?
讓雲落背你。
”
雲落立即應聲,“屬下可以背小侯爺。
”
宴輕頓了一下,搖頭,轉過身去,說了一句,“讓望書背你吧,我不累。
”
淩畫:“?
”
難道她剛剛會錯意了?
琉璃也覺得剛剛她也會錯意了。
望書同意覺得他剛剛想錯了,原來小侯爺并不在意,他看向淩畫,“主子?
”
淩畫也不糾結,笑着點頭,“行,望書背我吧!
我雖能堅持,但你也練練武功。
”
望書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證,“主子放心,屬下的下盤功夫以前可是打實了基礎,穩得很,您放心,背您走過兩座大山都沒問題。
”
他彎下身,淩畫趴在了他的背上,他背起人就走,雖然是陡峭的山路,他背的真的很穩當,每一步都腳踏實地。
宴輕回頭瞧了一眼,誇獎了望書一句,“不錯,下盤功夫是很到家。
”
琉璃立即說,“望書的下盤功夫是我們幾人中最好的。
”
淩畫也跟着誇了幾句,不多時,便沒聲了,趴在望書背上睡着了。
宴輕看了兩眼,心裡啧了一聲,雖然看起來不嬌氣,到底還是走累了,竟然這麼快就睡着了。
琉璃偷笑,“小姐昨夜沒怎麼睡好,草屋子裡耗子打架,動靜很大,比土胚房裡打的熱鬧,耗子一窩一窩的,昨天晚上好像是娶媳婦兒。
”
宴輕:“……”
他有點兒後悔沒住茅草屋了,沒看到耗子怎麼一窩一窩的娶媳婦兒。
望書背着淩畫走過了一座大山後,雲落問了宴輕,宴輕說他不累,能自己走,雲落便替換了望書,背着淩畫繼續往前走。
淩畫期間醒來瞅了一眼,又繼續睡了。
宴輕覺得她可真能夠随遇而安,适應能力強,這份本事也是獨一份了。
走過了三座大山後,到了車馬繼續前行,淩畫回了馬車裡,此時已睡醒,很是精神地繼續捧了綠林的卷宗研究。
宴輕走累了,躺在馬車裡呼呼大睡。
這一夜,露宿的一戶農家是做皮毛的,家裡一個拐子老丈,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老丈平時以在山上做陷阱狩獵和收動物的皮毛做成漂亮的皮衣為生,這裡坐落與山腳下,距離最近的城鎮二十裡地,家裡有個牛車,做好的皮子賣給城裡的布莊。
宴輕對這個似乎也很感興趣,于是,跟着這對祖孫學怎麼制作出一張好皮子。
恰巧這祖孫二人手裡新得了一張白狐,宴輕瞧着好,花銀子買了下來,然後讓老丈教他怎麼做。
琉璃在屋子裡用氣音小聲說,“小侯爺真是見什麼都有興趣學。
”
淩畫點頭。
琉璃繼續用氣音小聲說,“小姐,您說,小侯爺是不是還要送給您?
”
淩畫也不知道,對琉璃“噓”了一聲。
小女孩很喜歡宴輕,一直圍在他身邊轉,也很活潑,對他問這問那,宴輕很有耐心地跟她說話。
小女孩大約是生活在單純的環境裡,七八歲的農家孩子,不同于生長在京城大戶人家的孩子,心思沒那麼複雜,懂的也沒那麼多。
她圍着宴輕說了一會兒話後,似乎越來越喜歡這位長的好看又手巧聰明厲害的哥哥,對她天真地問,“大哥哥,我長大能嫁給你嗎?
”
宴輕一下子頓住。
淩畫聽的清楚,瞧的分明,也愣了一下,想着這麼小的小姑娘,就能看到宴輕的好了,可真是眼光好。
宴輕偏頭瞅向淩畫,見她眉眼溫和,不惱不怒,就那麼瞧着,似乎也想聽聽他怎麼回答小姑娘。
宴輕收回視線,對小姑娘認真地說,“不能,我有妻子了。
”
雖然這個妻子他娶的不怎麼樂意,但那也是妻子,能過下去不和離的話,一直會是他的妻子的。
“啊?
”小女孩有點兒失望,“那你的妻子她長的好看嗎?
也跟大哥哥你一樣聰明嗎?
”
“嗯。
一樣。
”宴輕随手一指,“那個姐姐,就是我的妻子。
”
小女孩轉向淩畫,見她坐在屋子裡,沒戴面紗的一張臉看起來美極了,小女孩嘴巴張成o型,好半天才不解地問宴輕,“大哥哥,她不是喊你哥哥嗎?
”
她不明白,怎麼哥哥是妻子?
宴輕好笑,很有耐心地解釋,“我年長她兩歲,雖然是我妻子,但喊我哥哥也沒錯。
”
小女孩懵懂地點點頭,“哥哥長的好看。
”
“嗯。
”宴輕笑。
小女孩又說,“我以後也會長成姐姐那麼好看的。
”
宴輕又“嗯”了一聲。
小女孩有點兒失望地說,“我長大後,也會跟姐姐一樣遇到大哥哥這麼好看的人嗎?
”
“會吧!
”宴輕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遇到。
小女孩高興了,“我會遇到的。
”
宴輕彎了一下嘴角,心情不錯地說,“行,那我提前恭喜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