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從農家出發前,宴輕将從老丈手裡買下來學着親手做的那張白狐皮子,送給了眼巴巴不舍得他走的小女孩。
琉璃瞧見了心想,哎,她想多了,以為小侯爺又是送給小姐的呢。
淩畫也想着自己想多了,看來不是宴輕親手做的所有東西都會送給她的,不過她也沒有多少失望,畢竟宴輕前面已經送了她兩樣親手做的東西,已經很好了,畢竟,以他們離京前險些鬧掰了的關系,若當時情況來看,連送她那兩樣親手做的東西都是不可能的,如今不送似乎才是正常。
小女孩很歡喜,“大哥哥真要送給我嗎?
”
即便自家是做皮毛營生的,但這麼好的皮子,她小小年紀也知道,宴輕不買,也能賣個好價錢,爺爺是不會留給她的。
但昨天宴輕重金買下了,如今又反過來送給她,銀子花了,皮子卻不拿走,說送給她,她若是留下,自家豈不是賺了。
她這麼想着,又小心翼翼說,“大哥哥,你花了銀子,給了我爺爺,又把皮子送給我,你豈不是虧了嗎?
”
她哪怕年紀小,也會算這筆賬。
宴輕笑了一下,“嗯,送給你,昨天說了提前恭喜你,這塊皮子就祝你将來遇到個好看的人。
”
說完,他頓了一下,“虧了嗎?
我不覺得虧,就不是虧。
”
他摸摸小女孩的頭,“長大以後擦亮眼睛,别學那個姐姐,她眼神不好,哥哥雖然長的好看,但人卻沒那麼好的。
”
說完,他轉身上了馬車。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馬車離開,想着大哥哥說的不對,大哥哥既長的好看,但人也很好的,那個姐姐的眼神還是很好的,不要覺得她什麼都不懂,便糊弄她。
淩畫坐在馬車裡,聽的清楚,在宴輕上車後,對他說,“哥哥說錯了,我眼神還是很好的,你不要覺得人家小姑娘小,便糊弄人家。
”
宴輕看了她一眼,“眼神好嗎?
那是你自己覺得,我不覺得。
”
淩畫笑,“我覺得就夠了。
”
宴輕默。
淩畫見宴輕不再說話,便重新拿起卷宗。
宴輕看着她,他今日将親手做的東西送人了,她似乎也沒有不高興,沒有因為今日沒收到他親手做的禮物而表露出任何的情緒,他垂下眼睛,不知想到了什麼,心情忽然不太好。
車馬一路往南,空氣中的溫度漸漸升高,最明顯的是風沒那麼涼寒了,騎馬也不用披披風了,車内厚的被褥都收了起來,換成了薄被。
後面的路不用落宿了,日夜行程,遇到城鎮便在城鎮落腳買些包子或吃頓飯菜,遇不到城鎮便在荒山野嶺起個鍋竈做頓飯。
淩畫一連看了幾日綠林的卷宗,看完後,又拿起了望書收集的關于綠林近一年的動态和相關人物的消息網查看,之後,又将江南漕運這三年與綠林打過的交道捋順了一遍,再之後,便是不停地有信鳥飛來,一日裡傳遞着各種消息,她不停地看消息和發出消息。
她似乎一下子就忙了起來。
淩畫在京城時,宴輕不知道她是怎麼傳遞消息的,但一定不是通過這些鷹鳥,大概是因為京城鷹鳥傳遞消息不安全,且容易被人射獵,出了京城後,還沒進江南的地界,但已算是遠離了京城,一日裡信鳥來了又飛走,飛走又有新來的。
宴輕大體估算了一下,一日最多的時候,飛來三十餘隻鷹鳥送信。
這些專門由人訓練的鷹鳥,從四面八方飛來,傳遞了消息後,再向四面八方而去。
從大婚後,宴輕是真正地見識到了淩畫是如何忙的,如今就連趕路,也一樣的忙,他想着大約在栖雲山給他釀酒那幾日,是她難得清閑的日子。
宴輕有時候在馬車裡睡覺,有時候在外面騎馬。
這一日,進入了江南的地界。
鷹鳥在這一日不再出現,淩畫似乎也想歇歇,放下了所有事情,白天躺在馬車裡睡覺。
她如今睡覺,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無論是宴輕與她待在同一輛馬車裡,她都睡的乖乖的,不再擠着他窩在他懷裡,也不再黏着他如以前一樣撒嬌,睡前什麼姿勢,睡後還是什麼姿勢,中間總有一拳之隔,不擠着宴輕。
按理說她這樣很好,不影響宴輕,但有時候宴輕心裡還是不得勁兒,這不得勁沒有那麼強烈,隐隐約約,但總讓他似乎有郁氣發洩不出。
他覺得自己離京前的感覺不但沒好,反而就跟紮根了一般,烙印在了心底。
他心裡隐隐明白,可能不怪淩畫,不是淩畫的原因,而是他自己的原因。
淩畫招惹他,他不高興,哄着他騙着他黏着他,他不高興,如今不招惹他了,不哄着他不騙着他不黏着他了,一日裡隻有她閑下來的時候,會與他說幾句話,其餘時候,都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對待他一切也都很正常。
但他也沒多高興,反而一樣不得勁兒。
淩畫睡着,宴輕沒什麼睡意,便坐在馬車裡看着她,他就想不明白了,這麼一個人,怎麼就這麼能影響他,哪怕她安安靜靜睡着,也能影響他各種琢磨心情不好。
宴輕想不通,索性又出去騎馬。
淩畫睡了一日,醒來後,已距離江南漕運總督還有百裡,若是順利,今夜子夜,便能到江南漕運總督府。
這一路上,三年前第一次不見東宮的殺手,順利的不可思議,半點兒血腥也不見。
但正是因為這樣,淩畫覺得,這一趟的江南漕運之行,怕是三年來最危險的一次。
她醒來時天色已晚,宴輕沒在馬車裡,她挑開車簾,向外看去,隻見後方宴輕騎馬與望書等人走在一起,少年模樣,清隽極了。
她收回視線,問琉璃,“細雨可傳了消息來?
”
琉璃點頭,“細雨一個時辰前傳了消息來,詢問咱們是否已進了江南地界,我回了是,讓細雨帶着人動手了。
不見得能一下子将江南的暗樁都給拔了,但隻要查出來的,還有咱們以前查出來的沒動的線,都能給拔了。
”
淩畫颔首。
琉璃向後方看了一眼,頭鑽進了馬車裡,用氣音小聲說,“小姐,小侯爺這幾日好像心情不太好,您注意了嗎?
”
淩畫一愣,想了一下,“沒有吧?
”
琉璃肯定地說,“有。
”
淩畫疑惑,“怎麼心情不好了?
”
琉璃搖頭,“說不出來,我總感覺小侯爺心情不好,好像就從那日在那戶農家裡送了那個小姑娘白狐皮子後,又不見他怎麼笑了。
”
淩畫細想了一下,好像是這樣,“稍後我問問他,是不是因為日夜兼程,不得休息,連晚上也睡在馬車裡趕路,不适應,但為了不耽擱行程,心情才不好?
”
琉璃覺得有道理,“也許是。
”
又走了一段路,宴輕大約累了,不再騎馬,進了馬車裡。
淩畫尋到機會,對他問,“哥哥是不是因為這幾日趕路,日夜不得休息,累了?
所以心情才不好?
”
宴輕頓了一下,“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我心情好的很,不累。
”
淩畫聽他雖然否認,但語氣卻出賣了她,溫聲對他說,“馬上就到了,今夜子時前,一定能到總督府,到時候哥哥好好歇兩日。
”
宴輕想說“我才不是趕路累了。
”,但見淩畫這麼以為了,他心裡的不得勁又不能對她直說出來,隻能到嘴邊的話都吞了回去,臉色不太好地“嗯”了一聲。
“哥哥騎馬走了一天了,躺下來歇一會兒吧!
”淩畫建議。
宴輕點頭,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淩畫在車裡睡了一天,想出去透透氣,便鑽出了馬車,跟車外趕車的琉璃并排坐在一起。
琉璃說,“如今科考已經考完了,不知道四公子和秦公子還有張家公子考的好不好。
”
淩畫也想了起來,“過幾日來信就知道了。
”
若是不出意外,這三個人應該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