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看着宴輕,聽他怎麼說。
宴輕緩緩道,“我下去時,早已沒了人影,不過有人走動過的痕迹,他們走的密道沒錯,不過不是兩個人的腳印,最少有四五個人。
其中有個腳印一腳深一腳淺的,應該是了塵的腳印,不過密道的通向,不是清音寺後山那棵大樹石碑,而是山後那片湖對岸的一株梅花樹下,那裡我記得上次賞梅時,有一艘停靠着的木船,如今那木船沒了,想必他們是坐船走的,順流而下,那片湖水是活水,聽說通向三百地裡外的鷹嘴崖渡口,然後直入陳塘江,乘船去追的話,怕是追不上,我看水流都是順流而下,已耽誤了功夫,沒那麼好追,唯一的法子,就是快馬加鞭,派人直接去鷹嘴崖渡口截人,但既是早有預謀,恐怕也夠嗆能截住人。
”
淩畫惱怒,“那也得去截。
”
宴輕點頭,“細雨和望書商議後,一個帶着人找了一艘船順流直下去追,一個帶着人騎快馬去鷹嘴崖了。
至于沿途的山巒,也已安排人去搜查,不過夠嗆有收獲。
若是他們聰明,隻會先一步到鷹嘴崖,然後過了鷹嘴崖,有無數條路走,陸路和水路皆四通八達,到時候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除非……”
“除非什麼?
”
宴輕一笑,“除非你動用整個江南漕運,再聯合綠林,圍追堵截。
不過這樣一來,鬧出的動靜勢必要大,肯定會透出風聲,也會驚動京城裡的陛下和一直與你作對的東宮。
”
他又補充,提前給她打預防針,“而且還不一定有個好結果。
”
淩畫抿唇沉思,腦中不停地轉,若是為了找一個十三娘,而調動整個江南漕運,還要去聯合綠林,鬧出如此大的動靜的話,勢必要驚動東宮和陛下,到時候,禦史台便有了足夠的理由彈劾她與綠林聯手,恐怕綠林扣押三十隻運糧船之事,也要扣在她頭上說個陰謀陽謀論,而她為了區區一個十三娘,而大動幹戈,勢必要拿出足夠的理由直達天聽,足夠的理由是什麼呢?
十三娘要殺宴輕?
也隻是懷疑而已,十三娘與東宮派出的殺手營有聯系密謀刺殺?
那也是懷疑而已。
十三娘是玉家人?
也隻是猜測而已。
至于玉家和碧雲山甯家暗中之事,也隻是憑黑本子中的山河圖推測而已。
總之,一切的一切,她都沒有證據。
也不能跑去陛下面前說。
權衡利弊,不宜大動幹戈,而且綠林這一回吃了這麼大的虧,程舵主絕對不會心甘情願幫他,有他攪局,綠林其他的兩位舵主就算答應,整個綠林也不會盡心。
淩畫思考完後,歎了口氣,“算了!
”
宴輕早有所料,見她一臉的平靜,心想着心中指不定怎麼怒呢,她來江南後,不說順風順水,與綠林的一切,都是強勢而順利的,這麼多年,與東宮作對,打過無數交道,雖然也有所吃虧,但東宮吃的虧比她隻會更大,所以,這一回,盯着十三娘,前一刻還看着人試探,下一刻轉眼就讓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如此跑了,算是吃了一個大虧,她不怒才怪。
他用不太會寬慰人的話說,“一個十三娘,跑了也就跑了,不是還有胭脂樓那些人嗎?
再不濟,還有夥食房那些人,望書離開前,已傳信回去,讓人将人都控制住。
興許他們沒跑。
”
淩畫不敢僥幸,“興許也跑了,跑不掉,大約也問不出什麼來。
”
既然了塵帶着十三娘從他禅房的密道裡如此離開,想必是知道了她這些日子派人監視胭脂樓查十三娘,以如此的法子,弄了人離開,是有預謀,她就不信他們想不到收尾斬斷這根線。
宴輕揉揉她腦袋,“這不是寬慰你呢嗎?
你聽聽就罷了,也别認真。
”
淩畫本來的确是一肚子氣,聽宴輕這麼一說,她長吐一口氣,算是收了他難得的好心寬慰,“行吧,隻要人活着,就會有蹤迹,今兒跑了也就跑了,他日什麼時候露頭,再清算就是了。
”
宴輕點頭,“她不是想殺我嗎?
一日沒殺了我,估計一日不甘心,我就是現成的活靶子,就不信她一輩子不來殺我。
你放心好了。
”
淩畫氣笑,“我甯願她躲一輩子。
”
當刺殺是什麼好事兒呢!
她即便多想抓住十三娘,也不想宴輕是那個活靶子。
她轉頭看着住持,“了塵大師的住處,不會憑空出現機關密道,要建造一個機關密道,不止需要人力、物力,還有财力。
在這佛門之地,若想掩人耳目,也沒那麼容易。
而住持大師說不知道了塵大師的住處有機關密道,你身為一寺住持,竟然不知,這就有意思了,這寺中總有知道的人。
”
宴輕散漫地看了住持一眼,“了塵大師住處這個密道,看着還是挺新的。
時間不太久,也就十年吧!
而住持大師處的密道,大約有百年之久,還是有區别的。
”
他這句話算是給住持間接做了個證。
住持對宴輕感激不已,立即說,“十年前,寺中的确是大修過一次,每一座禅院,或多或少都有修繕,老衲記得,師弟的院落,修繕的的确是最久,也是因為師弟擅醫術,也擅琴,又愛花草,特意修繕了個琴房和花房、以及藥房。
但老衲沒想到……”
顯然,這密道就是那時候一起修的。
淩畫覺得住持大師所言應該非虛,不過也不能聽信他一面之詞,該查還是要查的,她吩咐琉璃,“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派人去官府走一趟,拿個批文,将這清音寺暫且給我封了,從今日起,徹查清音寺,每一個僧人都不能放過,尤其是重點查十年前清音寺大修所雇傭的人手。
”
住持身子幾乎站不穩,對淩畫哀求,“掌舵使,您随便派人查,能不能不封……”
“不能。
”淩畫截住他的話,“從今日起,閉寺吧!
我一日沒查清楚,你這清音寺一日就不許打開山門迎客。
若是查清的确如你所說,隻了塵一人所為,我也不難為你,若是有你參與,那你就别想讨了好。
”
住持聞言反倒是松了一口氣,“掌舵使這樣說,老衲就放心了。
”
他是真的沒參與,也不知道師弟明明說好了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插手凡塵俗事,怎麼轉眼才過了沒幾日,便做出了這等事兒帶走了十三娘呢。
廚房很快便将熱好了的飯菜端了上來,宴輕早已餓了,拿起了筷子,見淩畫半天沒動作,對她挑眉,“怎麼不吃?
”
淩畫想說沒胃口,宴輕卻替她說了,“怎麼?
沒胃口?
”,不等她回答,給她遞了筷子,“這麼點兒小事兒,有什麼可沒胃口的?
雖然跑了個十三娘,不是還有個愛慕十三娘的江雲舒嗎?
下山後,把他喊到面前,問問他。
”
“他能知道什麼。
”淩畫不覺得能從江雲舒的嘴裡問出什麼來。
宴輕給了她一個你傻不傻的眼神,“有時候别小瞧一個喜歡女人喜歡到死心眼的男人,也許你派細雨盯了多日,什麼也沒盯出來,但是江雲舒認識十三娘不是一日兩日,而是多年,對她的了解,比你深多了。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尾巴的時候。
”
“也對。
”淩畫頓時有食欲了,接過筷子,“謝謝哥哥。
”
宴輕嗤了一聲,“吃你的吧!
”
他怎麼就看不得她吃不下飯的樣子?
吃過飯後,淩畫和宴輕自然無心去後山賞梅花了,将琉璃帶着人留在清音寺徹查一衆僧衆,她與宴輕由雲落和端陽護着下了山。
下了山後,淩畫也不想與江望再兜圈子了,帶着人直接殺去了總督府,到了總督府,江望今日休沐,正在府中,驚聞淩畫帶着宴輕上門,愣了愣,百思不得其解怎麼這兩位尊神竟然登他家的門了,即便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耽擱,帶着夫人匆匆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