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乾元帝仰靠在迎枕上。
外面厚厚的雲層密布堆積,突然一道驚雷落下,守着養心殿的小太監狠狠吓了一跳。
初夏的第一場雨瓢潑而下,伴随着電閃雷鳴,來的稍稍有些遲。
若是早些來,浣衣局的火也不至于燒得那麼大。
一道緊跟着一道的驚雷,閃電劃破了黑漆漆的夜色,宮城廊檐下形成一道道的雨簾。
趙塵已經跪在了乾元帝的身邊差不多兩個時辰了,他臉色死灰一片。
心底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塊兒肉,一點點地滲出血來,疼得厲害。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黎明前的夜色那般的黑,竟是過不去的樣子。
突然王公公疾步走了進來禀告消息,臉上的神情驚喜交加。
“皇上!
皇上!
!
”
王公公疾步走了進來,跪在了乾元帝的面前。
“皇上!
太子妃生了!
雙生胎!
是雙生胎!
已經生出來一個,還有一個卻是難産!
!
”
乾元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臉上掠過一抹狂喜。
“你說什麼?
雙生胎!
哈哈哈哈!
這可是我朝的第一對兒皇長孫啊!
朕也有小孫子了!
”
“不對,你剛才說什麼?
”
乾元帝一下子愣怔在那裡“你方才好像說是還有一個未生出來?
”
王公公臉上掠過一抹驚慌“回禀皇上,第二個孩子始終生不出來,現下太子忙于朝政,也不在太子妃身邊。
”
“宣太醫了沒有?
”乾元帝對他的小孫子還是比較關心的。
王公公忙道“宣了!
可是那幫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隻說是太子妃一直以來身子不太好,如今懷的又是雙生子,怕是兇多吉少!
”
“那就保小!
”乾元帝臉色沉了下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比他的小皇孫更加重要。
王公公臉色僵了幾分道“皇上,怕是連小的……”
王公公不敢說下去。
趙塵垂首看着青石地闆,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諷。
太子現在手中握着屠刀不曉得要屠盡多少人的生命,他的兒子們卻在這個時候出生了。
一面是死亡,一面是新生。
這上蒼啊,慣會捉弄人。
“父皇,兒臣去太子府看看!
那畢竟是兒臣的侄子!
”
趙塵緩緩擡起頭看向了乾元帝,王公公眸色一閃,忙掩飾住了眼底的驚喜。
乾元帝定定看着自己的兒子,他曉得這個孩子是想要找到機會出去給沈氏通風報信,可另一邊還有自己的皇長孫。
趙塵這個孩子,醫術絕對高明。
但凡是他處置不了的病情,那就是真的回天無力了。
趙塵沖乾元帝磕頭道“父皇,都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想必太子殿下已經帶兵去了郊外的皇莊。
”
“兒臣即便是此時出去,又能怎樣?
傳不傳信也沒有意義了。
”
乾元帝心思一動緩緩道“塵兒,父皇曉得你不願意坐到父皇的這個位置。
”
“如今縱觀整個皇族,也隻有你們兩個可以相依為命的親兄弟了!
”
“你對太子仁慈一些好嗎?
”
趙塵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仁慈?
好吧,他是想對太子仁慈,可太子呢?
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光風霁月,和慕修寒馳騁疆場,兄弟相稱的七皇子了。
那個時候他有江湖義氣,有兒女情長。
如今權利的這個魔鬼将他改變的實在是太多了。
歃血為盟的好兄弟,今夜将死在他的刀下。
他心心念念愛着的女人,此時難産,危在旦夕,他也不在身邊陪伴。
趙塵低聲笑了出來“兒臣明白,其實太子更适合那個位置,不過父皇千秋萬代,好好養身子,也好讓兒臣等繼續在父皇的庇護下過安生日子。
”
乾元帝的臉色緩和了幾分,沖趙塵擺了擺手道“你去吧,記得你今晚要救的人,是我們大周未來的希望。
”
趙塵點了點頭忙轉身走出了養心殿,剛走出養心殿就看到養心殿四周黑壓壓的護衛,一層接着一層。
他不禁暗自苦笑,父皇到底是在怕什麼,這麼多的人護着?
呵呵,怕是虧心事做多了吧。
身後的王公公掌燈跟了出來,直到走出了二重門,趙塵有意放緩了腳步,幾乎和王公公同行。
“王公公是天機門的人吧?
”
王公公腳下的步子頓時踉跄了一下,手中提着的風燈差點兒掉了。
“殿下說笑!
”
趙塵吸了口氣道“我不說笑,我知道你有辦法送消息給慕修寒那厮。
”
“我之前得過沈氏的恩惠,也答應過她要護着他們夫妻兩個平安。
”
“父皇看我看得緊,你去傳消息給慕修寒。
”
“太子圍攻皇莊,千萬不可下山,皇莊半山腰上有一處亭子,亭子下面有密道,直通碼頭。
”
“若是下山,山下是太子布置的萬箭陣,他不想被刺成刺猬,就帶着妻子乖乖按照我的來!
”
“從密道出去,就是禦河的碼頭,乘船離開,至于能不能順利活着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
王公公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之前還傳消息說讓慕修寒馬上下山。
沒想到太子這般狡猾,早就在山下設了埋伏。
萬箭陣?
他依稀聽過。
還是先帝爺奪嫡的時候發動了崇文門之變,就在二重門設置了這個萬箭陣,饒是武功最厲害的人也不可能逃過萬箭穿心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