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儀朝着陸元淳走了過來,陸元淳那一瞬竟是驚得動彈不得。
她像是被沈知儀下了咒,沒有絲毫後退的餘地。
前方是她的光,身心的渴望沖破了她之前一切的堅持。
沈知儀将大氅披在了陸元淳的肩頭,陸元淳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幾分,定定看着面前的沈知儀。
陸元淳用黑色紗絹将自己的臉整個罩住,此番紗絹後面的眼神讓他心頭微微一顫,生出幾分熟悉感來。
“姑娘很像我的一個故人……我……”
“沈大人想多了,外面冷,大人回去吧!
”陸元淳被沈知儀的這個話狠狠激了一下,終于清醒了過來,恢複了之前的理智。
她現在怎麼能和沈知儀走到一起,她是皇帝趙炎煉制出來的傀儡人,每日裡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吃飯喝水,她過的還是茹毛飲血的野獸般的日子。
即便是沈知儀不嫌棄她,她此時渾身上下都是毒,稍有不慎就能害死她最愛的人。
她甚至連京城都不能長久離開,傀儡人離開自己的主人,沒有主人特定藥物維持着,一個月後她就是一具腐爛的活屍,還不如死了的好。
陸元淳生前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吃穿用度陸家也沒有虧待,用的都是最好的。
她甚至還有些許的潔癖,身邊物件兒但凡是一點點的髒污都會被她丢掉。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變成這麼不堪的模樣,她早該找個地方死了的,可對眼前男子的牽念,讓她克服了一切不幸和肮髒,隻為能遠遠看着他。
沈知儀沒想到面前的女子會這樣回避他,可剛才她擡起頭看着他的樣子,分明就是自己魂牽夢繞的女子。
可當時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怎麼可能活着?
後來即便是他做了大理寺寺卿,也經常會帶着人下到那條山谷,不厭其煩地去找,始終找不到陸元淳的屍骸。
他難道是太思念陸元淳了,以至于見着一個對他有恩的女子就會生出這般的熟悉感來。
“姑娘,抱歉,我……”沈知儀上前一步想要說點兒什麼,卻被陸元淳冰冷的揮了揮手,又是躲開一步。
她擡起頭冷冷盯着他,聲音沙啞至極。
“沈大人好生保重,告辭!
”陸元淳轉身急匆匆上了馬車。
外面的風雪更大了,風雪中馬車漸漸駛出沈知儀的視線,陸元淳蜷縮在了馬車裡,死死抱着沈知儀給她披的這件大氅。
大氅上還有沈知儀身上的溫度,陸元淳貪婪地擁抱着這一抹溫度。
從今天之後,她是不能再來了。
她已經覺察到了沈知儀對她的懷疑,她不能讓這個懷疑在沈知儀的身上生根發芽,最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陸元淳狠狠吸了口氣,最近她也沒有機會再出來了。
南诏複國終于激怒了皇帝趙炎,趙炎甚至暗自派了他們這些藥人傀儡去對付南诏的那些人。
這也是陸元淳不願意看到的,她已經下定了決心,真的需要和沈钰珠對上的那一刻,她會想辦法殺了自己。
如今該救的人已經救了,喜歡的人也暫時安全,她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三個月後,趙炎親自南征,大周震動。
趙炎帶着百萬大軍禦駕親征,這陣勢簡直是前所未有。
此番剛剛複國的南诏也僅僅隻有十幾萬兵馬集中在皇都,雖然也有慕修寒的天機門,可畢竟是江湖門派,正兒八經的戰場上也不适合用殺手來對陣。
南诏的王都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燒成了一片廢墟,沈钰珠帶着蕭家的人回來的時候,舊的宮城自然是不能居住了。
就在王都東南角依靠南诏故地的衙署重新擴建了一些屋舍,最正中是平日裡議事的大廳。
大廳東側的院子住着蕭家父子等人,蕭家的族人已經安頓在王都的各個角落。
大廳西側又建了兩處簡樸的院子,一處住着沈钰珠和慕修寒還有他們的兒子小風雲。
不過小風雲幾乎在這裡睡的時間很短暫,大部分在旁邊的院子裡歇着。
畢竟有幹爹趙塵照顧着,反而比在自己爹娘跟前還自在。
這些日子沈钰珠和慕修寒帶着蕭家人曆經千辛萬苦,路上一路戰事,即便是打下了王都,恢複了南诏舊制。
可眼看着趙炎帶着百萬強兵追了過來,故而沈钰珠和慕修寒忙得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兒子。
雖然王都的位置很是優越,三面環水,一面靠山,當初趙炎還是九皇子的時候,攻下王都還是從山背面的扶風部落下手。
如今扶風部落早就被趙塵出手掌控,外界打通王都的最後一道大門也被趙塵鎖死。
固然朝廷百萬大軍的形勢很是吓人,可想要短期内拿下南诏還是有些困難的。
即便是如此,王都内的氣氛依然緊張得很。
二十年前,趙炎那一場仗打得實在是漂亮,王都被大火連着燒了幾天幾夜,趙炎的威名令南诏小兒不敢夜啼。
二十年後,他又來了。
唯一有變化的是,二十年前,南诏長公主離開了宮城,沒有和她的親人們一起戰鬥。
二十年後,她的女兒沈钰珠站在這片土地上,這一次她不會再退了。
整個王都大概最閑的兩個人就是趙塵和他剛認下的幹兒子小風雲。
小風雲已經能翻身,會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