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囉德叔叔……”

　　喬治剛才勸季雅別介意，現在也瞬間卡殼兒了。

　　這倆人也不想想，哈囉德現在想在鵬城投資，見到市政府一把手了，又不是眼睛瞎的認不出來，難道就當沒看見，一屁股坐下去就吃吃吃？

　　一頓飯而已，在哈囉德心中，恐怕還沒有那麼重要呢。

　　“湯市長，夏小姐，真高興在這裡碰見二位。
”

　　夏曉蘭差點被牛肉噎著。

　　今晚這頓飯真的波折連連，還真是地方沒選對！

　　哈囉德後面還跟著季江源，原來季雅就是在等他們。

　　季江源也面色古怪。

　　他媽和他爸在同一家餐廳，不同的桌子上吃飯，他媽沒把餐廳給掀了，真是叫他意外！

　　今晚這頓飯，他爸這桌已經吃上了，瞧這樣子，吃的挺高興。

　　另一桌，他媽那樣子絕對是非常生氣的。

　　不是季江源不孝順，原來他也無條件占季雅那邊，那些孝順和體貼，基本上被季雅折騰光了——他媽不明白都是，世界並不是圍繞某個人轉的，沒有人會一輩子遷就她！

　　正交往的男友，說不定哪天就離她而去了，一個離婚十多年的前夫，為什麼要事事順著她，把她的感受放在首要位置？

　　“我也沒想到這裡能遇到哈囉德先生和江源，你們也到這裡吃飯吧，今晚的牛排還不錯！
”

　　湯宏恩的英語口音偏重，是很多年前學的。

　　不是當了市長就能故步自封的，任何場合都指望翻譯，湯宏恩還不如指望自己，這兩年又把英語撿了起來。

　　這麼多人看著，季江源叫了一聲“爸”，湯宏恩有了笑意:

　　“這是你劉阿姨，曉蘭的媽媽，你們從前見過一次。
”

　　是見過一次，於奶奶把季家人罵的狗血淋頭那回。
這樣正式的介紹，季江源還是感覺到了異樣。
他還以為是夏曉蘭和他爸吃飯，夏曉蘭把自己媽媽帶著，現在看起來，這頓晚餐似乎另有玄機。

　　“劉阿姨，您好。
”

　　“你好，你好。
”

　　季江源很禮貌打招呼，劉芬則一手都是汗。

　　季江源對季雅的男朋友都是接受態度，沒理由會反對湯宏恩和其他女性接觸。

　　他就是沒想到，對方會是夏曉蘭的媽媽。

　　上回見面的時候季江源心煩意亂，是沒看出端倪的。

　　哈囉德就是來打聲招呼，還不至於賴著不走，這完全不符合社交禮儀，離開之前，他衝著夏曉蘭眨了下眼睛。

　　這個人簡直一會兒一個樣。

　　劉芬也沒想到啊，今晚先是見到季雅，湯宏恩此時又把她介紹給季江源。

　　季江源和曉蘭還念同一所大學，感覺這關係徹底亂套了！

　　“你不用緊張，如果說季雅還有什麼可取之處，就是對江源的教育很上心，江源的想法非常西方，他是不會幹涉我的個人生活的。
”

　　湯宏恩說的篤定，安撫劉芬。

　　夏曉蘭低頭吃菜，心想湯市長真是得寸進尺，一步步把她媽拽著往前走。

　　今天去換貨的時候，短短幾個小時到底發生了啥，兩個人的關係好像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出來吃一頓飯吧，又碰上了季雅。

　　有時候外界的質疑的會讓兩人散夥，有時反而會成為助推器。

　　夏曉蘭今晚的情況就是後一種，沒有季雅的輕蔑諷刺，湯宏恩沒那麼衝動當眾牽手。
也是同樣的原因，她媽沒有甩開湯市長……這種默認的態度，差不多能把季雅氣得腦溢血了。

　　夏曉蘭還沒問過她媽是咋想，就剛才的交鋒來說，不淡定的分明是季女士。

　　家世修養？

　　季女士恐怕早就不認識這四個字怎麼念了！

　　季雅和喬治對哈囉德的態度，也是肉眼可見的討好。

　　然而哈囉德偏偏走過來打招呼。

　　夏曉蘭幾乎笑出聲來。

　　這是一條食物鏈。

　　季雅什麼時候才會意識到，在普通人面前的傲慢，早晚會報應到她自己身上？

　　作為鵬城市長，湯宏恩渴求外商的投資。

　　季雅和喬治搬來了哈囉德威爾遜這個美國富豪。

　　但倆人，哪裡來的自信，可以掌握哈囉德的個人意志。

　　季雅並不是處在食物鏈的頂端，而是在一個尷尬的夾縫位置！
一個人如果不能清晰認識自己，被身後的人追上並打敗，又有什麼奇怪的。

　　這一頓晚餐，季雅想必格外難捱。

　　……

　　夏曉蘭想的沒錯，季雅此時此刻，臉上的笑容根本維持不了。

　　她還不能指責哈囉德的“資敵”行為。

　　哈囉德的行為，不由她控制，對方也不是喬治，能隨便讓她發脾氣。

　　喬治還在努力把話題往高爾夫球場上引，季雅忍無可忍:“江源，你能跟我出來一下嗎，我有話要和你說……哈囉德，我們可能要失陪一下了。
”

　　“女士，這是你的自由。
”

　　哈囉德根本不關心。

　　喬治笨拙的套話，哈囉德在隨口敷衍，他的視線餘光其實一直看的是夏曉蘭那邊。

　　季江源慢吞吞站起來。

　　他就知道，他媽是一頓飯的功夫都忍不了的。

　　兩人到了走廊上，季雅就沉下臉:

　　“江源，你怎麼能無動於衷，他今天的行為，是羞辱我，也是羞辱你！
”

　　季江源的頭皮在發麻。

　　他真的搞不懂他媽的思維。

　　湯宏恩非常正式的介紹人給他認識，這是一種尊重，他管不管是一回事，湯宏恩隱不隱瞞是另一回事。

　　坦白就是一種尊重！

　　“我不懂你說的意思，如果你不想見他，你們應該避免在一個地方用餐。
就算不能送上祝福，這也算不上羞辱吧？
”

　　季雅呼吸急促，胸前起伏:

　　“他找了一個農村女人，故意帶到我面前來，難道不是羞辱我，表明他情願找一無是處的農村女人，也不要——”

　　季雅的話戛然而止，季江源忽然頓悟，“你想和他復婚嗎？
”

　　他雖然是疑問句，其實心裡已經有七八分肯定。

　　因為他媽就是一個做什麼事都反著來的人。

　　季江源此時此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要復婚的話，不該是這種態度，他是親兒子都被逼的受不了，何況離婚十多年的湯宏恩！

　　季雅白著臉一個字都沒說，好像被季江源這句話說懵了。

　　季江源看了看餐廳，夏曉蘭一桌已經吃完了，他爸把劉阿姨的椅子拖開，側著頭不知道在說什麼。
小時候的記憶模糊了，成年後第一次在醫院正式見面，季江源就知道他爸是個非常講道理的人，溫和卻有堅持。

　　如果他媽是這種打算，剛回國的時候主動一些可能還有機會。

　　季江源和季雅鬧翻了挺久，季雅說什麼他都唱反調，此時此刻，季江源沒辦法強硬，他甚至有一絲同情:

　　“現在的話，已經太晚了，你放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