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啥了？
我能活到幾百歲？
”

　　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孟凡吭聲，江小暖就開口了，口氣嘲諷。

　　孟凡擡起頭，為難地看着她，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死了？
”

　　琢磨了半天，他才想到這麼個可能，隻有死人才會有這種面相和手相，可江小暖明明好生生地杵在他面前，罵他中氣十足的，力氣也賊大，活蹦亂跳的人怎麼可能是死的？

　　可這模糊不清的手相又是怎麼回事？

　　一說完，孟凡就後悔了，下意識地抱緊腦袋，往旁邊一縮，怕挨打。

　　江小暖沒動手，她愣住了，心裡翻江倒海的，沒想到這慫貨真有兩把刷子，竟能看出她的秘密，難道人受了刺激，真的能開竅成半仙？

　　“打死你個兔崽子，會不會說人話？
你才死了，你娘就是打少了，你才胡說八道，滿嘴噴糞！
”

　　江老太跳了起來，在孟凡身上抽了好幾下，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氣。

　　居然敢咒她孫女死，活不耐煩了，老太太是真生氣了，一隻手打得不過瘾，換兩隻手輪流抽，孟凡不敢還手，抱着腦袋縮成了一團，腸子都悔青了。

　　他就不應該來吃這個喜酒，先把顧美雲得罪了，現在又挨打，江阿嬷這手勁好像越來越大了，啊喲……疼死他了。

　　回過神的江小暖，就看到可憐兮兮的孟凡，被她奶奶單方面KO，還手之力都沒有，又可憐又好笑。

　　“吃飯，别打了。
”

　　江小暖拉住了老太太，同情地看了眼，還大義凜然地說：“下次再胡說八道，我拿闆磚打爆你狗頭！
”

　　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隻能讓孟凡背鍋了。

　　孟凡抖了下，使勁搖頭，他以後肯定一個字都不說了，再說他是狗。

　　而且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學藝不精，要不然也不會看出江小暖是死人的面相，人死了怎麼還可能活蹦亂跳的？

　　他剛才還特意看了，江小暖有影子，打他時手也是熱的，說明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

　　肯定是他看錯了，本事沒學到家。

　　“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皮癢癢了，弄去農村種一年田，看還有沒有精神瞎說。
”江老太氣沖沖地罵。

　　“農村的長舌婦更多。
”

　　孟凡小聲怼了句，比如江阿嬷，不也是農村出來的？

　　那嘴比廣播喇叭還能說呢。

　　好在江老太沒聽見，要不然老太太肯定又要抽一頓。

　　江小暖卻多了些心事，孟凡的能力已經證實了，這小子真的有點算命天賦，那之前說顧美雲的那些話，就不是胡說八道了。

　　難道顧美雲真的要結兩次婚？

　　盡管這姑娘大嘴巴，還不會說話，不招人喜歡，但江小暖還是希望這姑娘過得好好的，不要說這個年代，就算是再過幾十年，離婚對女人的傷害也是痛徹心扉的，社會上對離異單身女性的非議從來沒消停過。

　　八十年代更甚，離婚的女人，就像是沒了貞節一般，不僅會遭到外人的指責非議，家人也不會理解，在單位也會被排擠，顧美雲這姑娘看着兇，其實像豆腐一樣軟弱，怕是承受不住。

　　哪怕晚年會幸福，可女人一生最好的時光，卻是在坎坷中度過，還是可惜了。

　　希望是孟凡瞎說的吧。

　　過了幾天，江小暖就把這事忘了，學習工作都挺忙，家裡還有兩個越來越熊的孩子，江小暖恨不得像孫大聖一樣，變幾個分身出來。

　　倆孩子一歲半，比好多兩三歲的孩子都結實，膽子還賊大，一個沒看牢，兄弟倆就跑出去玩了，好在弄堂的人都認識兄弟倆，還特别喜歡他們，漂亮結實的孩子誰看了都喜歡，還經常拿吃的給兄弟倆，每天小家夥們出去，都能蹭一堆好吃的。

　　但惹下的麻煩也不少，好在弄堂的人是真心喜歡兄弟倆，江小暖賠錢也大方，都沒計較。

　　又到了周末，江小暖在家睡懶覺，被一陣罵聲吵醒了。

　　“過來看看，我養的好好的蔥，讓你那倆小東西給禍害了，還有沒有天理了，肯定是你個老太婆教唆的，沒安好心！
”

　　女人尖利刺耳的叫聲，吵得江小暖出睡不着了，聲音是自家樓下傳上來的，聽着怪耳熟的，不過可以确定的是，這女人罵的兩個小東西，肯定是她那倆敗家兒子。

　　毋庸置疑了。

　　“你自己養不好蔥，就來怪我重孫，你好意思不啦？
姓黃的，你這麼大年紀白活了，和兩個一歲半的小孩子吵架，你臉皮要不要的？
”

　　江老太中氣十足的罵聲，瞬間就壓制了對方。

　　江小暖躺不住了，其實她覺得，十之八九是自家倆兔崽子幹的，陸寒年不在家，她隻得穿衣下床，随便洗漱了下下樓了，再不下去，她怕她奶奶和人家幹仗。

　　如果真的是倆兔崽子弄死了人家的蔥，賠禮道歉是必須的，還得賠錢。

　　“我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肯定是你教的孩子，小小年紀不學好，長大了是要當強盜啊！
”

　　“放你的臭狗屁，你們全家當強盜當土匪，我重孫以後是要當科學家當大學老師的，你再胡說八道，老娘打爛你嘴！
”

　　江老太跳起來罵，說她還沒這麼生氣，就不許說她寶貝重孫。

　　老太太老早就規劃好了寶貝重孫的未來，能當科學家是最好的，大學老師也不錯，警察就算了，太危險，容易出事，江老太希望重孫幹體面輕松還安全的工作，軍官警察這樣的，她就不考慮了。

　　對重孫寄予了厚望的江老太，哪容得下别人诋毀重孫，一個字都不可以，江老太撸起了袖子，随時準備幹仗。

　　對面的黑瘦老太婆，則抱着一破臉盆蔥，不甘示弱地瞪着，氣勢一點都不輸，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旁邊圍了好多看熱鬧的鄰居們，有人還捧着一大碗泡飯，就着鹹菜，看着熱鬧，泡飯吸得呼噜呼噜的，鹹菜則咬得咯吱咯吱響。

　　“老娘還怕了你不成，反正賠我家蔥，我這一盆蔥都養三年了，從來沒買過蔥，還能再吃幾十年，讓你家孩子弄死了，賠錢！
”

　　黃大嬸抱着的面盆裡，原本碧綠的蔥，變得枯黃，死氣沉沉地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