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爸媽十塊錢路費，還剩下二百九，你點點。
”江小暖說。

　　“不用。
”

　　柳玉香沒點，因為沒必要，江小暖如果想昧錢，完全可以不送過來。

　　她從口袋裡掏出十塊錢，一并塞給了江小暖，“替我還給孟凡家吧，我隻拿二百塊，隻當給他上了一堂人生課。
”

　　她之所以訛孟凡五百塊，實在是太缺錢了，孟家有錢，拿五百塊不會影響生活，她有了五百塊就能順利畢業，而且經過她這一事，孟凡那蠢貨應該能有點長進，五百塊學費也不算貴，多了她也不要。

　　誰都不是天生的小偷，她也不是。

　　所以，看在江小暖的面子上，就還給孟家三百塊吧，也當還江小暖的人情。

　　她記仇，但也記恩，對她好的人，她一輩子都不會忘，欺辱她的人，她更不會忘，還會十倍百倍還之。

　　“為什麼？
你不還也沒關系。
”江小暖有些意外。

　　“沒人生下來就是賊的，我也想當公主，但我運氣不好。
”柳玉香面無表情地說着。

　　她也想當顧美雲那樣的公主，可她沒有這麼好的命，從小到大，她想盡一切辦法活着，老鼠蛇知了草根樹皮豬食雞食……她都吃過，賤人命也賤，好幾次都差點死了，可還是活得好好的。

　　老天爺不給她的，她就自己去争取，老天爺不讓她當公主，她就當惡人。

　　甯可萬夫所指，也好過餓死。

　　江小暖歎了口氣，收起了錢，“我會還給孟凡的。
”

　　她想了想，又說道：“雖然老天爺沒讓我們當公主，但我們可以自己當女王，我和你不算朋友，但也希望你能過好，也相信你一定能過好！
”

　　柳玉香神情微變，心情也有些激蕩，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她活了二十三年，頭一回聽到這麼溫暖的話，卻是來自一個不熟悉的外人。

　　“你不讨厭我？
我偷東西還欺騙孟凡的感情，還訛詐孟家五百塊，像我這樣的人，人見人厭才對。
”柳玉香忍不住問。

　　江小暖笑了，實話實說：“我不讨厭你，但也不喜歡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過好，以前是為了生存，沒辦法才偷，現在你有了錢，還是别偷了，畢竟不是很光彩，你以後會有大好前程，沒必要給自己的人生履染上污點。
”

　　“我也不喜歡你，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再偷了，也謝謝你幫了我。
”

　　柳玉香又變得面無表情，其實她不喜歡笑，以前為了哄孟凡，笑得她好累，她朝樓梯走去，又停了下來，轉身說道：“我還你個人情吧，讓顧美雲小心她對象，那男人有問題。
”

　　江小暖愣住了，趕緊問：“什麼問題？
你認識她對象？
”

　　“不認識，下午在學校門口看到了，具體問題我不清楚，但那個男人肯定不喜歡顧美雲，他的眼睛裡是厭惡，不是喜歡。
”

　　柳玉香說了她的看法，她下午出去買東西，看到了顧美雲和一個年輕男人在說話，顧美雲神情嬌羞，一個勁地說個不停，那個男人雖然在微笑，可眼神很冷漠嫌惡，身體也下意識地避開顧美雲，她自小就被人嫌惡欺辱，對這些特别敏感，一看就知道，那男人不喜歡顧美雲，甚至很讨厭，卻不得不和顧美雲處對象，目的肯定不單純。

　　“我不喜歡欠人情，你幫了我，顧美雲是你朋友，我就告訴你這事兒。
”

　　柳玉香說完便上了樓梯。

　　江小暖皺緊了眉，今天這趟來得不虧，否則顧美雲這傻子讓人賣了還數錢呢。

　　她相信柳玉香沒騙人，這姑娘雖然不是好人，可恩怨分明，還講原則，其實和柳玉香這樣的人打交道更輕松些，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可那個工程師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喜歡顧美雲，為什麼還要和她處對象？

　　還隔三差五地提出約會，顧美雲說了，每次出去吃飯看電影逛公園，都是那個工程師主動提出來的，特别積極，一個星期至少約會兩次，有時候三次，顧美雲藏不住事，都會說出來，江小暖一直以為，那個工程師是喜歡顧美雲的。

　　沒想到竟别有用心，真不是個玩意兒。

　　晚上睡覺時，江小暖和陸寒年說起了這事，“你說那個工程師會是什麼問題？
你是男人，代入一下想想，如果你不喜歡人家姑娘，卻還要三番五次地主動約會，還要和人家結婚，會是為了什麼？
”

　　“我不喜歡的女人，肯定不會約會，更不會結婚。
”陸寒年神情不滿。

　　不以結婚為前提的約會，都是耍流氓，他怎麼會是流氓？

　　“我說的是假設，你别木頭腦袋，代入想想。
”江小暖沒好氣地白了眼，這事不整明白，她一晚上都睡不着，心裡藏着事太難受了。

　　“代入不了，那種是流氓，我沒法共鳴。
”陸寒年拒絕了。

　　他不屑代入這種男人，他對媳婦有點意見，為什麼不讓他代入英雄和偉人？

　　“這麼點小事都不肯幫忙，煩死了，睡覺！
”

　　江小暖氣得踹了腳，轉過身給了個後腦勺，不解風情的狗男人，到明早之前，就隻能看到她的後腦勺了。

　　哼！

　　耳邊傳來陸寒年讨好的聲音：“我讓人去調查那個工程師，就知道他啥問題了。
”

　　江小暖嘴角上揚，沒吭聲，說要說到做到，不到天亮決不搭理。

　　“振興軸承廠那邊有眉目了。
”陸寒年眼裡閃過狡黠，才一說完，江小暖就轉過了身，神情驚喜，“那個金主任松口了？
”

　　“沒有，我打聽到金主任家住址了，準備上他家看看。
”陸寒年忍住笑，媳婦果然還是更關心鈔票些。

　　江小暖狠狠瞪了眼，又側轉了身，但卻被攔住了，某人臉皮越來越厚的狗男人，不顧她的抗議，開始了夜間生活……

　　第二天還得上學，江小暖睡眼惺松地去了學校，前面兩節硬撐着過去了，第三四節是口語課，聞秋已經顯懷了，胎象很穩，江小暖實在撐不過了，讓林靜和石金花替她打掩護，趴着睡了會兒，畢竟是老熟人了，聞秋肯定不會在課堂上批評她的。

　　聞秋朝她這邊看了幾眼，确實沒批評，然後慢慢走了下來，到了江小暖身邊，手裡銀光閃閃，是大頭針，毫不留情地戳到了江小暖胳膊上，無情的針尖穿透了厚厚的衣服，刺破了皮肉，江小暖嗷地叫了聲，徹底清醒了。

　　林靜和石金花齊齊抽了抽嘴角，一點都不同情，明知道聞老師最不喜歡上課開小差的了，還敢明目張膽地睡覺，活該！

　　江小暖龇着牙揉胳膊，報應啊，她以前戳朱古力和孟凡也沒手下留情過，現在輪到她了。

　　這滋味……真特麼疼！

　　下課後，江小暖無精打采地趴着，和林靜她們說了顧美雲的那破事兒，“你們說那個工程師會是啥原因？
我昨晚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
”

　　“可能人家有真愛，但父母不同意，隻能娶門當戶對的顧美雲。
”林靜想到了自己，覺得應該是這麼原因。

　　“那美雲就活該被欺騙了？
這種男人最可恨，給不了心愛的女人婚姻，就去禍害其他無辜的女人，懦弱自私無能沒擔當的渣渣！
”江小暖氣得來了精神，不瞌睡了。

　　“也不一定，或許是其他原因，去男人單位調查一下呗，紙包不住火，隻要這男人有問題，絕對能查出來。
”林靜建議。

　　“我男人去查了，一時半會也查不出結果，我這心裡癢癢的，算了，不說這種晦氣事了，這個禮拜天你們上我家吃飯吧，我家鹵豬頭。
”江小暖邀請。

　　豬頭是陸寒年搞來的，他農村朋友多，隔三差五都會搞來土貨，家裡不雞鴨魚肉。

　　“行，好久沒吃豬頭肉了。
”林靜痛快答應了，一聽到豬頭肉就饞了。

　　石金花當然也沒問題。

　　再過兩天就是禮拜天，天氣越來越冷了，在家吃熱乎乎香噴噴的豬頭肉，再喝點燒酒，配點花生米和五香豆幹，那才叫美呢。

　　周六晚上，江小暖接到了顧美雲的電話，羞答答地說：“明天去你家吃飯，還有我對象，他答應了。
”

　　“行啊，明天正好鹵豬頭，林靜和金花她們也來。
”江小暖眼睛一亮，送上門來了，她得請石金花這半仙好好看看是啥問題。

　　顧美雲一聽豬頭就饞了，還覺得她和馮清澤挺有口福，就對身邊的男人說：“明天我們有口福，我朋友家鹵豬頭，她還有幾個同學要來，都是FD大學的，你不介意吧？
”

　　“當然不介意，我也想多認識些朋友。
”

　　面容清秀的年輕男人微微笑了笑，聲音很溫柔，顧美雲臉紅了紅，繼續和江小暖說話，沒注意到身旁的男人，眼神變得嫌惡，笑容也消失了。

　　第二天，徐嬸一大早就開始忙了，豬頭昨天處理幹淨了，她還在院子一角搭了個柴火土竈，柴火是她上街撿來的樹枝，每天都能撿不少，碼得整整齊齊的，大鍋炖肉特别香。

　　林靜和石金花她們先到，進院子就聞到了異香，鍋裡撲撲地滾着，香味鑽了出來，饞死人了。

　　“美雲和她對象也要來，一會兒到，金花，一會兒你用你的天眼好好看看那男人，到底是啥問題啊。
”江小暖笑着說。

　　石金花卻沒把握，“我能力時靈時不靈，不一定能看出來。
”

　　“沒關系，能看就看，不能看出沒啥，我老公去調查了，肯定有結果。
”江小暖無所謂，她就是想提前滿足下好奇心。

　　顧景川和周野都來了，嶽紅珊沒來，她在準備考研，上次沒考上，她想再拼一把，這次把握挺大，周野挺自覺地減少了約會，不拉未婚妻後腿。

　　周野巴不得媳婦能考到博士，他自己是學渣，媳婦要是博士，他臉上得多有光彩，全大院的男人都得羨慕嫉妒他，誰娶的媳婦有他媳婦這麼厲害？

　　博士呢，全國也沒幾個女博士吧？

　　“美雲怎麼還沒來？
”顧景川口氣不滿，他都快饞死了，蠢妹妹還不來，最讨厭沒有時間觀念的人了。

　　不禁想到了某個很守時的人，顧景川趕緊轉移注意力，死死盯着大鍋，不能再想了。

　　“快了。
”江小暖剛說完，就看到了顧美雲進了院子，身後跟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男人，形象确實不錯，可卻是渣男。

　　在江小暖心裡，馮清澤已經是渣男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