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美雲負氣跑出來，宣世德就緊跟着出來了，隻不過和顧美雲錯了方向，越找越離得遠，他在外面找了一大圈，隻得回來。

　　卻聽到了顧美雲和孟凡說的話，也看到了顧美雲手裡的那些錢，花花綠綠的，真好看，也真刺眼。

　　昨天他去找他媽要錢，他媽哭哭啼啼地說家裡沒錢，都買了年貨，還說家裡如何艱難，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宣世德心裡難受，沒好意思再問錢的事，跑到朋友那兒借了五十塊，可顧美雲還是不高興，和他生了一晚上的悶氣。

　　今天白天顧美雲才高興了些，宣世德也松了口氣，以為這事過去了，哪成想來了這邊吃團圓飯，他媽又招惹美雲了，還說他嶽父嶽母和大舅子的壞話，當美雲的面說得特别難聽。

　　宣世德知道他媽這樣說不對，可他從小到大都習慣了服從母親，從來不敢反抗，甚至連‘不’都不敢說，所以他明知道顧美雲很生氣了，還是沒開腔。

　　直到顧美雲和宣母吵起來，挨了一巴掌跑了出去，宣世德才後悔了，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小家，怕是要散了。

　　但盡管如此，宣世德也沒怨過他媽，家裡太窮了，他媽也很無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宣世德為自己母親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開脫，他還幻想顧美雲緩過氣了，這事就過去了，就像以前一樣，顧美雲每次和他生氣，過幾天就好了。

　　可現在，宣世德知道好不了了。

　　透過人群，宣世德看到了母親猙獰的臉，嘴裡的污言穢語難以入耳，在罵顧美雲，罵她白送上門，婚前和他發生了關系，不知檢點的破鞋……

　　這樣的話，以前母親也罵過，宣世德隻當沒聽到，也沒和母親反駁，但如今他卻聽得尤其刺耳，就像拿刀子在紮一樣。

　　“小騷貨，這些都是你姘頭吧？
大年三十都聽你的話來我家鬧，你把他們伺候得舒服啊，你個千人騎萬人壓的賤貨……”

　　宣母還在喋喋不休地罵，音量很高，中氣也足，顧美雲氣得面紅耳赤，好想掐死這老太婆。

　　孟凡也聽不下去了，這死老太婆也隻有江阿嬷能對付了，罵他肯定罵不過了，隻能動手。

　　他也懶得廢話，拿起鞋子就一頓抽，左右開弓，宣母也沒閑工夫罵人了，鄰居們看得過瘾，幾乎每家每戶都出來了，這大戲可比春晚精彩。

　　宣母的臉腫得老高，嘴也成了香腸，罵出來的話含糊不清，總算清淨了。

　　“老不死的，不會說人話就閉嘴！
”

　　孟凡手都抽酸了，氣沖沖地指着宣母罵，真沒見過比宣母還嘴髒的老太婆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家庭養出來的，估計比糞坑還臭一些。

　　顧美雲拿到了錢，也不想鬧了，不過有些話她得說明白，便高聲道：“我以前瞎了眼，以為宣世德是好男人，因為他救了我，就以為他會對我好，死心塌地嫁給他，還和我父母家人鬧翻，彩禮也不要，一心一意和宣世德過日子。
”

　　說到這裡，顧美雲哽住了，盡管隻是短短的幾個月，可她卻付出了所有的真心。

　　宣世德最終還是辜負了她。

　　她輸了。

　　外面的宣世德心裡也很難受，沒勇氣進來，縮在外面一聲不吭。

　　顧美雲又說道：“結婚後，宣世德的工資一分不少全都給他媽了，我也沒意見，知道他家裡負擔重，而且我工資高，夠我們倆開銷了，可這老太婆卻天天在宣世德面前哭窮，宣世德又沒有主見，一次次地給錢，我們結婚才四個月不到，我的工資全進了這老太婆的腰包，還有婚前的一些存款，加起來得有二百三十多。
”

　　鄰居們不住搖頭，這樣的婆婆，就算是孫二娘也對付不了。
（孫二娘是水浒傳裡的女性角色，開包子店的）

　　難怪顧美雲要在除夕夜鬧，換了他們的閨女在婆家受了這樣的委屈，老早打上門了。

　　宣世德頭慢慢往下垂，他沒想到這些日子給了他媽這麼多錢，都是二十三十地給，加起來竟有這麼多，難怪美雲要鬧。

　　都怪他！

　　顧美雲指着臉上的巴掌印，揚聲道：“在家我爸媽連手指頭都沒動過我，可這老太婆卻羞辱我父母，我和她争論，她就動手打我，這口氣我肯定不能忍，這日子我也不過了，等民政局上班就離，但離婚之前，我的錢必須拿回來，我受的惡氣也得出了！
”

　　鄰居們紛紛點頭，沒錯，姑娘家就得硬氣，否則不得讓婆家欺負死？

　　宣世德身體抖了下，心裡像挖空了一樣，終于……還是要散夥了。

　　他痛苦地蹲下，抱緊了腦袋，就像是鴕鳥一樣，不敢面對顧美雲。

　　有人看到了他，大叫道：“世德你回來啦！
”

　　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他，見他這副窩囊樣，不由眼神鄙視，人高馬大的一個大男人，啥都聽老娘的，難怪這麼好的媳婦都留不住。

　　就這樣的窩囊廢，誰嫁了誰倒黴，死了八個男人的寡婦都都不會嫁。

　　孟凡還是頭一回看到宣世德，以前隻聽他媽說過，他媽也是聽江老太說的，按照江老太的說法——

　　“長得還算人模狗樣，就是窩囊，沒啥本事，美雲眼瞎了才挑了這個窩囊廢！
”

　　他本來覺得江老太可能有些誇張，顧美雲就算再眼瞎，也不至于會找個窩囊廢吧？

　　但現在，他就覺得江老太實在是一語中的，抓住了宣世德的核心特點，可不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窩囊廢嘛。

　　母老虎眼睛何止是瞎，腦子也讓驢踢了。

　　顧美雲冷笑了聲，走到了宣世德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醒悟過來的顧美雲，如今看到這男人的慫樣，一臉嫌惡，心裡也極膈應。

　　她怎麼會和這麼低級的男人結婚的？

　　真特麼地是屎糊了眼！

　　“宣世德，初六民政局上班，上午九點，準時在民政局門口碰面，把婚離了！
”

　　顧美雲并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她拿定了主意，就不會再改變了。

　　宣世德痛苦地點了點頭，并沒起身，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顧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