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譚金?
”
春回目瞪口呆,他一直跟着謝雲宴,也在調查仙陽漕司府衙的事情,自然知道譚金是誰。
溫志虎最為信任的人之一,也是他身旁文書,仙陽漕司府衙的孔目官。
剛才這店家說的那人名字相同,也在府衙裡當差,甚至還有那種種巧合……該不會那賣丸子湯的譚家老大,真的就是他們之前查的那個譚金吧?
春回讪讪然道:“這麼巧……”
“是挺巧的。
”
蘇錦沅低聲說話時,目光落在譚家那攤子上,腦海裡卻是想起溫思慧跟她說過的那話。
她說,溫家和悅來樓的後湖,直通鎮北外湖,地處隐秘極少有人知道,而譚家明明有着鋪子,卻還守在鎮北外湖往碼頭去的河道口。
那竹棚看着簡陋,可四周卻是有門的,晚上四邊一關,裡頭放着桌椅。
譚家的人收攤得早,擺攤也早。
那天在譚家喝丸子湯時,她曾聽譚家的人提過,他們每天寅時就得起來準備東西,搬運一些要用的食材之物。
若是這個時間在那竹棚裡“臨時”存放點兒什麼東西,或者借着那裡遮掩,從竹棚後面将東西送進河道運送出城。
根本就不會有人察覺。
誰能想到一個賣丸子湯的,居然跟府衙有所勾結?
蘇錦沅不由看向謝雲宴,謝雲宴也幾乎跟她想到了同一個方向,看着那寫着碩大“譚”字的旗子低聲說道:“看來溫志虎藏的那批東西,應該就在這裡。
”
夏生打草驚蛇之後,溫志虎就将東西運走了。
他的人幾乎翻遍了仙陽,都沒找到那些東西。
他之前以為是藏在漕司或者溫家,可如今想來,還有哪裡能比譚家那院子更安全的地方?
既離碼頭不遠,又能走水路出城,甚至根本就不會驚動了任何人。
要不是他們湊巧過來,又剛好機緣巧合聽到那店家這一句話,誰能想到這個“譚”就是譚金的“譚”?
“公子,要不要我去探探?
”春回低聲道。
謝雲宴搖搖頭:“先别去。
”
他們才從溫家出來,說不定身後還跟着尾巴,況且那譚家如果真是漕司府衙“走貨”、“存貨”的地方,那譚家幾口恐怕也不是普通人。
此時過去探,隻會驚了他們。
蘇錦沅瞧着店家過來時,朝着他們說道:“别的事情稍後再說,先吃東西吧,免得都涼了。
”
桌上的豆腐炸得金黃酥脆,咬開時裡頭卻是軟嫩至極,還混雜着一些甜辣的汁水。
周圍人來人往,那店家也陸陸續續地上着他們點的飯菜。
謝雲宴三人都沒再多說譚家的事情,隻專心嘗起了這家的東西。
等吃完之後,三人付了銀子從鋪子裡出來,就直接上了馬車。
春回駕車從這邊離開時,遠遠瞧見那譚家生意依舊極好。
那譚家老兩口跟之前一樣,守着那口已經上了年紀的鍋,熬着裡面顔色不怎麼好看卻噴香的丸子湯,而那個譚銀則是笑容爽朗的露出一口白牙,一邊招呼着過往行客,一邊手腳利落的收拾着桌上碗筷。
棚子外突然飄起了小雨,裡頭老太喚了一聲:“阿銀,下雨了,快把外面的桌子收進來。
”
“好嘞!
”
譚銀手中還摞着高高的碗,擡腳一勾,地上的長凳就翻轉着落在桌上。
他擡着身前的桌子摞在另外一張桌子上,然後一蹲身,手臂穿過桌下,輕而易舉的就單手将那搭着四根長凳重疊着的兩張實木方桌舉了起來,就那麼擡着朝着棚子裡走去。
“譚老二,你這力氣可真夠大的。
”有人笑道。
譚銀哈哈一笑:“打小就幹粗活兒,也就這把子力氣了。
”
他擡着桌子與身旁人說笑着,剛到棚子邊上,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回頭朝着馬車這邊看了過來,而這邊謝雲宴卻是早他一步就放下了車簾。
譚銀疑惑皺眉。
“阿銀!
”
裡頭有人叫他。
譚銀什麼都沒看到,隻以為自己感覺錯了,甩了甩腦袋就繼續提着東西朝裡走。
這邊謝雲宴手中松開車簾,馬車已經離開了原處,他卻微沉着眼說道:“這個譚家老二是個練家子,而且功夫可能還不低。
”
這個譚銀不僅力氣大,還擅用巧勁,關鍵是直覺太過靈敏。
他剛才不過多看了一眼,甚至都沒敢太過打量,沒想到居然被他察覺了,還能精準找到他所在的方向,這般敏銳的感知,絕非是普通人能有的。
蘇錦沅雖然不懂武功,可也知道一個功夫不低的練家子,親哥哥還在府衙當差,他卻委屈自己留在這裡,跟着年邁的父母賣着上不得台面的丸子湯。
這事怎麼看着都覺得有些奇怪。
蘇錦沅問道:“他會不會跟高安一樣,暗中在替漕司辦事?
”
謝雲宴說道:“有可能。
”
馬車朝前走時,她撩開另外一邊的簾子,望向不遠處的巷子盡頭:“譚家的宅子應該就在那邊吧?
”
謝雲宴傾身上前看了一眼:“如果剛才那個店家沒說謊,應該就在這巷尾。
”
那一片大多都是商鋪,而譚家所在的地方因是巷尾,轉過去就是一片民宅,所以那處鋪子直接連接着一處院子,也就成了譚家的住處。
謝雲宴說道,“今天晚上我帶人來探探譚家的底。
”
蘇錦沅點點頭,如果譚家真有問題,那譚金又負責押送那些東西出城的話,那之前從官船上下來的那批東西有很大的幾率,真的可能就在譚家。
突然得知了新的消息,兩人都沒心思再在外面多留,直接就回了悅來樓。
回去的路上,蘇錦沅還記着替汪茵買了兩包菱粉桂花糕,等回去之後,兩人就瞧見洛青豫居然也在他們院子裡,而且還跟汪茵搭了個小戲台子。
也不知道他們打哪兒請了兩個角兒回來,穿着戲服畫着臉,正咿咿呀呀地在院子裡唱戲。
台上熱鬧,台下也不清閑。
洛青豫正在敲鑼,汪茵則是咚咚拍着鼓面,兩人搖頭晃腦的跟着瞎哼,而那兩個戲角兒則是拿着花槍耍的虎虎生風。
蘇錦沅:“……”
謝雲宴:“……”
這兩人倒是好興緻。
難怪剛才他們從外面回來時,那悅來樓的夥計瞧着他們時,眼神兒都有些不對勁,感情這兩人把這兒當了戲台子了。
那鑼鼓沖天的聲音,直接将人家悅來樓的清新雅緻給破壞了個幹淨。
“你倆倒是熱鬧。
”
汪茵剛敲完一段鼓,就聽到身後傳來蘇錦沅的聲音,一回頭瞧見他們回來,頓時就笑道:“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還想着你們會在溫家多待一會兒呢。
”
“去探望傷患,又不是上門做客的,看完了自然也就回來了。
”
蘇錦沅和謝雲宴走了過去,那上面原本還唱着的兩個角兒也停了下來,看着謝雲宴二人時,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唱下去。
“你們先下去吧。
”
洛青豫揮手給了兩人賞錢,讓他們先走,那兩人瞧着手中的銀元寶,頓時喜笑顔開行禮離開。
等人走後,洛青豫才扭頭對着謝雲宴道:“謝大哥,溫大人和高老闆怎麼樣了?
”
“溫大人傷勢較輕,沒什麼大礙,高老闆被人捅傷了後腰,怕是得在床上躺上個十天半個月的。
”謝雲宴說道。
洛青豫不由睜大了眼:“怎麼這麼嚴重啊?
”
他一副吃驚的樣子,随即朝着謝雲宴道,
“我聽阿茵姐姐說,溫大人他們昨天被人截殺的時候謝大哥也在,有沒有看清楚是什麼人動的手?
”
“雖然不是光天化日,可那好歹也是朝廷府衙,他們居然就敢襲擊朝廷命官,眼裡也太沒有王法了,溫大人他們可有把那些賊人抓住?
”
謝雲宴搖搖頭:“哪有那麼容易。
”
“那些人出現的突然,逃走的也快,從頭到尾都是黑衣蒙面,連用的招式都是最尋常的,根本看不出來出處。
”
“溫大人已經派人在四處搜查了,希望能盡快找到。
”
洛青豫聞言小臉有些發白,帶着驚懼道:“之前看着仙陽府衙還挺厲害的,可怎麼這麼不安甯?
”
一直守在不遠處的徐叔突然說道:“小公子,那溫大人身邊有護衛跟着,卻還險些在自家府衙門口喪命,那些賊人顯然是沖着溫大人去的。
”
“我覺得你還是别跟溫家的人一起去揚州了,萬一那溫大人真要是得罪了什麼亡命之徒,到時候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路上再次動手怕是會牽連到你。
”
洛青豫聞言遲疑:“可我都答應他了,出爾反爾不好吧?
”
“這怎麼能算出爾反爾?
”
那徐叔沉聲說道,
“之前溫大人說的是三五日内就能将仙陽的事情處理好,便能跟小公子一起啟程前往揚州,你才答應與他同路,可如今都過去這麼多天了。
”
“他手頭的事情一直處理不好,仙陽這頭又生了這般亂子,一時半刻哪能離開?
”
見洛青豫依舊猶豫,徐叔說道,
“小公子,大公子還在揚州等着你,你要是再在仙陽逗留幾日,怕是就要趕不上大公子的生辰了。
”
“你可是跟大公子說好了,要在揚州陪他過生辰的。
”
洛青豫皺眉想了想,顯然替他大哥過生辰的心思還是勝過了其他,他臉上的猶豫散去,開口說道:
“那我去跟溫大人說一聲吧……”
“不用你去。
”
徐叔聞言瞬間說道,“小公子臉皮薄,經不起人遊說,還是我去吧,到時我會跟溫大人說小公子有急事要去揚州,不能與他們同路就行。
”
他像是不怎麼喜歡溫志虎,也不想讓洛青豫摻和到仙陽的事情當中,還朝着洛青豫叮囑了一句,
“小公子,那位溫大人心思不淺。
”
“你送溫二小姐回來本是順手而為,也是看在李家與咱們洛家之前有那麼一點兒交情的份上,可溫大人卻總想借着你與老爺他們搭上關系,未必存着什麼好心。
”
“眼下仙陽亂着,那批賊人神出鬼沒也不知存着什麼心思,官府的事情咱們洛家最好不要插手。
”
“若是溫大人那邊派人過來與您說什麼,小公子隻要避而不見就行,其他的老奴會與他們說清楚,然後咱們盡快去揚州,跟大公子彙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