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沅收回目光之後,見霍柔氣鼓鼓的,不由解釋了句,
“齊家還留在京中,那個齊碩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又師從亭山書院山長門下,雖受齊家拖累,暫時困頓,可齊家犯的畢竟不是什麼抄家滅族的大罪。
”
“亭山書院的名聲你應該聽說過,那位山長更是出了名的大儒,朝中有不少文臣都是出自他門下,有書院山長作保,又有同門幫扶,齊碩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複起,得陛下看重。
”
見霍柔有些茫然,蘇錦沅說道,
“這世間起伏之事,誰也說不準,今日落魄,安知明日就不能重上九霄?
”
“齊蘭芝已經得到了她應有的教訓,而這齊碩是齊家之中,鮮少有的明辨是非,也重感情的人,如果不能将齊家趕盡殺絕,徹底趕出京城,就得做人留一線。
”
“我今天送齊家兄妹一個人情,将來齊碩複起之時,也不會為難蕭家,何樂而不為?
”
要是齊碩是個薄情寡義的,她自然不介意再踩一腳。
可他卻是重情重義。
齊家老大當年婚事幾番波折,老二卻先于結婚生子,齊碩是二房長子,他本可以不必理會大房的事,更不用在這個時候跟齊蘭芝來往。
可是在齊家人人都對齊蘭芝棄如敝履,就連她父母弟弟都不願沾染她半點的情況下,齊碩這個堂兄卻還願意送她一程,且之前齊家跟和順侯府定親,他也是唯一一個出言阻攔,甚至在外替蕭家分說的人。
蘇錦沅恩怨分明,也不願做的太絕。
那封信既是給齊蘭芝的,也是給齊碩的。
以齊碩的性情,知道蕭家對齊蘭芝的容忍,又接受了她今日送齊蘭芝前往章陽的人情,便欠了蕭家。
将來哪怕出人頭地,齊碩也絕不會跟蕭家為難。
霍柔聽得張大了嘴,大開眼界的同時,又覺得自己之前小家子氣:“大嫂好厲害。
”
明明算計了齊家,卻還賺了人情。
蘇錦沅聞言失笑,霍柔其實比她要大一歲,可她畢竟上一世死時都二十好幾了,看着她時就跟瞧着小丫頭似的。
見霍柔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崇拜的看着自己,她笑着伸手拍了拍她腦袋:
“好啦,人也送走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
她說:“布莊那邊采買的事情還得跟鄧伯商量一下,盡早安排管事交代下去,免得等天氣再冷一些之後,棉、絲就得漲價了。
”
“還有之前重新封的酒窖有些漏水,也得讓人趁着入冬之前,趕緊修補起來。
”
霍柔連忙點頭:“好!
”
兩人從酒樓下來時,元福已經回來,馬車就停在酒樓前面。
霍柔準備上車的時候,突然瞧見對面有賣面人的,旁邊還有幾個賣果脯的攤子,她連忙叫了聲:“大嫂,你等我一下,我去買點兒東西。
”
蘇錦沅見她拎着裙擺就朝着街對面跑去,忍不住就笑:“你跑慢點,小心摔了。
”
“知道知道,我馬上回來。
”
霍柔一邊說着,一邊朝後揮手。
等到了面人攤前,就低聲跟那捏面人的老人嘀咕了幾句,那人點點頭後她就給了銀子,然後才去了旁邊的果脯攤子,挑挑選選的買着東西。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給我裝一些。
”
霍柔連着指了好幾個,然後才問道,“有沒有酸一些的梅子?
”
那攤主遇上大客戶,笑得眉不見眼:“有有有,我自家腌的酸梅子,既酸又不傷胃,而且酸味兒一點不沖鼻,柔和着呢。
”
她說着就取了一罐梅子出來,打開讓霍柔看,
“您聞聞,是不是特别好聞?
”
霍柔湊近嗅了嗅,的确沒什麼刺鼻的異味,捏着一顆梅子靠近時,也隻隐隐有些酸,她笑着道:“是挺香的,把這個也裝一些,我一起帶走。
”
“好嘞!
”
那人笑眯眯的忙着替霍柔裝着東西,而霍柔有些好奇的将那梅子扔進了嘴裡。
剛嚼了一口,那梅子裡溢出來的酸就直沖天靈蓋,讓她猛的打了個哆嗦,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婉芸怎麼會愛吃這種古古怪怪的東西?
!
霍柔口水都酸的四溢,跟過來的行露忍不住直笑:“您又不愛吃酸的,幹嘛這麼為難您自己?
”
“我就是見三嫂每次都吃的香,好奇嘛。
”
霍柔說話時,吐着舌頭,隻覺得牙都酸的直打顫。
“快,快給我找點兒甜的……”
霍柔一邊揉着腮幫子,一邊催着行露給她拿顆甜的果脯壓一壓時,說話時,就突然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人在看她,連忙疑惑朝着街頭望去。
“四少夫人,這杏子是甜的……”
行露遞上前,卻見霍柔扭頭四處看着,好像在找什麼,她不由疑惑道,“怎麼了?
”
霍柔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些遲疑的搖搖頭:“沒什麼。
”
她怎麼覺得,剛才有人在看她……
應該感覺錯了吧。
霍柔轉瞬就将這疑惑抛在了腦後,接過行露手裡的杏子幹塞進嘴裡,才将那酸味壓了下去。
買了好幾包果脯,又在旁邊的攤子上買了些小玩意兒,等着捏面人的老人将面人捏好,霍柔才興沖沖的跟行露一起,抱着一堆東西回了馬車旁邊。
等上了馬車,蘇錦沅瞧着那一大堆的東西,就忍不住的笑:“你這樣子,瞧着倒跟小七一樣,成天零嘴兒都沒停過。
”
霍柔嘿嘿一笑:“這些果脯可好吃了,還有這龍須糖和桃花酥,我上次路過的時候買過一次,都快趕上杏兒的手藝了,大嫂你嘗嘗。
”
她分了一些給蘇錦沅後,這才拿着幾個面人靠近,
“大嫂你瞧這個,像不像意哥兒跟小七?
”
蘇錦沅看她拿着在眼前晃蕩的面人,就見其中一個是嬰孩的樣子,濃眉大眼,笑得露出一口粉嫩牙床,跟年畫娃娃似的,可愛極了。
另外一個則是穿着粉衣的小姑娘,臉上也捏的十分精緻。
那粉色衣裙重重疊疊,紮在赤紅腰帶之中,腳下蹬着鹿皮靴,梳着雙環髻,上面綁着粉色緞帶,瞧着倒真有幾分像是蕭雲萱的神态。
蘇錦沅說道:“這手藝不錯。
”
“是吧,我剛才就瞧見他捏的極好,等回去之後送給意哥兒和小七玩。
”霍柔有些得意的玩着手裡的面人。
馬車走起來後,兩個小面人被行露小心收了起來,杏兒則是幫忙将裝着果脯和龍須糖的油紙包堆疊在一起,免得不小心撞撒了。
等回了蕭家,馬車停穩之後。
霍柔還在跟蘇錦沅讨論着,改天帶着蕭雲萱,去城郊的莊子上住上兩天。
“小七這段時間在學堂裡沒日沒夜的念書,回來又跟着鄧伯練武,再不然就蹲在你那兒看兵書,我瞧着她都快把自己給操練廢了。
”
小女孩兒脾氣還跟以前一樣急,可卻用功了很多,有時簡直用功的讓人有些害怕。
生怕她身上那弦繃得太緊了,哪一天咔擦一聲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