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去找王樂章,以前她可能會厚臉皮認為,他始終是平西伯府的血脈,家族有難,親人有難,他幫忙是責無旁貸的。
但現在她不會這樣做,她明白到一些道理,平西伯府光風霁月的時候,他不曾沾過半分榮光,如今落難,卻要他出手幫助。
她做不出來。
至于是否去找大嫂說此事,她十分猶豫,再如何,她也是不希望大哥死的。
她坐在槐樹下,發呆了許久。
剛好石鎖師姐端着一筐絲線過來,見到她便馬上拐了彎,一副不想和她碰面的樣子。
王清如想起方才的誤會,連忙叫住了她,“石鎖姑娘,方才的事情對不住,我不是那個意思。
”
石鎖師姐看了她一眼,“嗯。
”
說完,她便要走。
王清如想着她們這些武林的女子,性子直爽,不會有太多玩繞心思,便問道:“石鎖師姐,能否和你說幾句話?
”
石鎖師姐頓住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來和她一同坐在槐樹下的木凳上,“什麼事?
”
王清如一時也不知道怎麼開口,看向她抱着的絲線,問道:“買的?
”
“李夫人派人送過來的,我出去拿。
”石鎖師姐道。
“李夫人真好,一直惦記工坊。
”王清如心不在焉地贊了句。
“大家都很好。
”石鎖師姐道。
“是啊,是啊。
”
“你想說什麼?
”石鎖師姐問道,她事兒挺多的呢。
王清如勉強笑笑,“就拉拉家常,沒特别要說的……噢,對了,我聽說你和籮筐師姐不要工錢,留在這裡幫忙,原先在永安郡主身邊的時候,也沒收工錢,不覺得吃虧嗎?
”
“我們之前沒保護好郡主,許下的承諾做不到,有什麼臉面收工錢?
”
“承諾?
”王清如側頭,“什麼承諾。
”
“好好保護她的承諾啊,沒有做到,就沒臉收工錢。
”石鎖師姐不喜歡重複說一句話,耐心有限,“如果沒别的事情,我就先去忙了。
”
“承諾很重要嗎?
男子才需要重諾吧?
”王清如仿佛沒聽到她說要走,繼續問道。
石鎖師姐微愠,“什麼男子才需要重諾?
女子不是人嗎?
女子說出來的話是放屁的?
既然說了出去,就要做到,就像是守護家國非得是男人嗎?
惜惜和萬紫她們拼出一條命去做的又算多餘的不成?
”
拼出一條命去守護家國?
王清如忽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怔怔不動。
她知道自己覺得哪裡不對勁了。
母親說大哥會死,她一初聽了要很慌,但細細想來,難道不是因為他犯了國法,差點害得南疆失守嗎?
用多少人命換回來的疆土啊,還沒捂熱呢,又被内外串通戰火再生。
大哥身為元帥,不思抗敵,反而帶着小妾一走了之,甚至還貪墨了軍饷,這要害死多少人?
她忽然覺得很慚愧,身為勳爵府邸教養出來的貴女,甚至不如一個江湖女子懂得家國大義。
她的心永遠都是裝着自己的得失,所謂的想通了,也隻是覺得大嫂是真心為她好,覺得自己之前太過糊塗,做了很多錯事。
她這輩子都不曾試過為别人做一件事,哪怕一丁點,更不要說什麼家國天下了。
而分明,她是從小受着百姓供養長大的,自以為是地高人一等,養養要争個第一,可沒有百姓,她算什麼啊?
她猛地站起來,大步往嫂嫂的房中走去,甚至沒跟石鎖師姐說一句。
石鎖師姐站起來,說了句莫名其妙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