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山村特産
瞿素清笑道:“這種苦丁茶長在山上很高很陡峭,海霧達不到的地方。
那海霧是鹹的,帶着澀味,浸潤過的茶葉也就帶着鹹澀。
但淡水雲霧裡長出來的茶葉,就是你們嘗到的苦中回甘了。
”
“而且,我注意到,兩位的下巴上都長了小痘痘,眼白也帶了紅血絲,那是上火了。
這苦丁茶,就是清火和胃,利濕止痛,除煩惡,治腹瀉的。
既是茶,又是藥。
”
不難發現,瞿素清眼底下閃過的得意神色。
秦琴道:“哎喲,這可是好東西啊。
有得賣麼?
我下次圍爐煮茶的時候,可以帶給客人們嘗嘗呢。
”
瞿素清撓了撓頭,為難道:“這茶都是我們每年自己炒了來喝的,也沒有人特意種它。
茶葉愛長蟲子,很難打理。
”
秦琴忽然想起,這是倒個難題——就算在現代,好的茶葉也是講究新鮮摘下,立刻炒制,不能沾半點化學成分的。
什麼殺蟲劑之類的,都不許用。
更别說在這個殺蟲劑還沒研究出來的年代了。
她惋惜道:“對哦。
是我們不事農桑,大意忽略了。
真可惜啊,如果可以再多一點點,哪怕每年産個幾十斤,也好帶給山下的人們嘗嘗鮮。
錢的話,倒是好說……”
比起她的大為惋惜,瞿素清自己反而不以為意:“都多少年了,老百姓也是打這麼過來的。
喝不到苦丁茶,自有别的茶水能喝。
城裡的貴人們,不稀罕我們的山裡貨。
”
秦琴不假思索地反駁:“那可不一定——”
聲調有點兒高了,瞿素清和明湛都驚訝地看着她。
意識到自己失态,秦琴呷了一口茶,定了定神,娓娓的道:“既然是好東西,當然值得帶給大家嘗一嘗。
喜歡不喜歡的另外說,最起碼要讓外面的人知道,世界上存在苦丁茶這樣的好東西。
”
瞿素清眼睛亮了一下,不過又黯淡下去,笑容寡淡:“秦大姐說得有道理,不愧是遠近聞名的木材商,生意人,腦瓜子靈活。
”
秦琴知道,一味靠兩片嘴唇一條舌頭說話,必然不能說服瞿素清。
笑了一笑,也就把話題岔開去:“好香啊,什麼味道?
這是燒雞麼?
”
一邊說,一邊坐直了身子,眼睛好奇地朝着竈屋方向瞧過去。
竈屋裡濃煙滾滾,火光閃爍的。
瞿素清道:“大姐鼻子真靈,我家那口子,别的一般般,竈上竈下的功夫卻是一等一的。
她現在做的是叫花雞,還有山裡人的竹筒飯。
是我們家的名菜呢。
”
秦琴開始覺得瞿素清這人有趣了,既不免大男人的陋習,另一方面,話裡話外的,對瞿梁氏又很自豪。
嗯,疼愛老婆的男人,一定不會是壞人。
她好奇心起,按捺不住,離了座道:“我去看看,可以嗎?
”
“當然可以。
”
等秦琴一走開,隻是喝茶的明湛,看了一眼瞿素清:“瞿裡正,我聽聞早在二十年前,禦稻田旁就開辟了苦丁茶園。
為何你卻說并無種植?
”
瞿素清笑容漸漸收斂,低了頭,道:“茶園已經毀掉了。
”
明湛又呷了一口茶,忽然說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三年前你下山,被騙的應該不止是銀子吧?
”
瞿素清的神情頓時不自然了,移開了視線。
明湛也沒說話,就那麼坐在他身前,注視着他,安安靜靜的。
沒過一會兒,瞿素清低聲說:“是啊,不是銀子,是金子,是千金。
我哥的第二個孩子。
那一年也是從山裡得了一塊雷劈沉香,我哥拿到山下去換錢。
遇到了那個山下人……他說可以用他手裡的香,再加一點錢和我哥交換。
我哥急着出手,就換了。
換了那香也沒再繼續出手,帶回來點。
我嫂子聞了幾天之後,就下來了一個成了型的閨女……我嫂子一個月後就去了。
我哥瘋了,哭着喊着滿村奔走……呵。
”
明湛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閃過一絲微芒。
他道:“是香騙子麼?
”
搖了搖頭,瞿素清很是迷茫,道:“我們不過是山民,哪裡知道對面什麼來路?
銀子是真的,那用來換的香也是真的……也許,真的隻是我們命苦罷了。
我們見識少,認不出那玩意兒是滾了麝香沫子的檀香結,是我們活該倒黴啊。
”
“本來,山蘭村的裡正,應該是我哥來當的。
他和我嫂子一死一瘋,苦丁茶園再也無人打理,也就荒廢了。
你看到阿山沒有?
就是我侄子……”
明湛見瞿素清皺着眉頭一臉痛苦的模樣,拍了拍他肩膀,愧疚道:“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沉香名貴,卻終需要望天打卦來掙着了。
苦丁茶難種,卻穩定産出,如果跟馬幫羅扛把子搭上線,能往縣城裡賣個好價格。
是一門長久進項。
可能……你哥會比較希望你能夠重新種好了苦丁茶,而不是用來做自家解渴用的飲物。
”
放下了捂着臉的大手,瞿素清滿臉迷茫痛苦,兩眼就跟大白兔似的,紅得出奇。
從懷裡取出一張素簡,送進瞿素清手裡,明湛道:“愚兄不才,和羅扛把子有一點交情。
你也知道我家住那裡……如果你有想法,過了年到靠海村我家裡來找我。
”
下意識地攥緊了那張素簡,瞿素清掀起眼皮,盯着明湛,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
眼角餘光不自覺地瞥了一眼竈屋門口笑語盈盈的秦琴,明湛的眼底也染上一絲笑意,說話的口吻卻是異常平靜的:“剛才我娘子說了的吧。
有好東西,先分享給别的朋友,成不成的另說,最重要的是讓别人看見和知道……嗯,你别這樣看着我,你聽不懂沒關系。
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聽得懂,以後你進山裡尋到了好香,首先要留給我。
這就是我幫你的代價。
成麼?
”
眼神很複雜地,瞿素清緩緩點了頭。
他伸出手去,和明湛的手握在一起。
“弟妹,這些竹筒是在山裡直接砍回來的嗎?
比我們山下的粗壯好多啊!
”
竈屋裡,秦琴跟瞿素清妻子——瞿梁氏說話。
她臉皮厚,聊了幾句,就自來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