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暗暗松了口氣，命衛春将穩婆帶進來，繼續接生。

　　元寶退到院外。

　　一直等了将近一個時辰，這才等到嬰孩兒的啼哭聲。

　　“是個男孩兒！
是個男孩兒！
”穩婆歡天喜地地抱着孩子出來給元寶道喜。

　　小小的孩子被包裹在薄被當中，可愛得讓人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的小臉。

　　元寶的母愛被喚醒，但随即又想到這個孩子馬上就要跟自己的親生母親分别。

　　元寶斂了面上溫柔，對穩婆說：“抱回屋去，讓她看最後一眼吧。
”

　　“好嘞！
”

　　穩婆小心抱着孩子，回到屋裡，将孩子放在了裴素素的身邊。

　　“公主殿下說，讓我抱孩子來給您看最後一眼。
”

　　聞言，自生下孩子以來，未曾睜過眼睛的裴素素顫了顫睫毛。

　　最終還是沒忍住，睜眼扭頭看向身邊的小孩。

　　隻那一眼，裴素素就再抑制不住作為母親的本能，伸手想去抱孩子。

　　可是穩婆早有準備，搶在她之前，把孩子抱了起來。

　　“讓我抱抱他……”裴素素哭腔懇求，辛苦地趴在床上，“求求你了，讓我抱抱他吧，好不好……”

　　穩婆遲疑。

　　作為女人，她當然理解裴素素當娘的想抱孩子的心理。

　　可作為奴仆，她又心知得聽從主子的命令。

　　在穩婆糾結萬分之時，元寶進房來了。

　　 裴素素将懇求的目光落在元寶的身上。

　　元寶秀眉輕蹙，心中動容，但面上沒有顯露出來。

　　“把孩子抱走吧。
”元寶聲音淡淡吩咐穩婆。

　　“哎！
”

　　在裴素素不舍的目光中，穩婆把孩子抱走了。

　　裴素素倏然脫力，倒回了床上，眼淚如注流向腦後。

　　元寶沒有走，來到床邊坐下，并未嫌棄床上是裴素素剛生産過的髒污。

　　“不讓你抱孩子，是為了你好。
”元寶說，“或許，我就不該讓穩婆将孩子抱進來讓你再看一眼。
”

　　裴素素無聲哭着，就好像沒聽見元寶的話。

　　元寶沉默了良久，這才冷不丁開口：“你知道前夜，京城内外死了多少人麼？
”

　　她自己又答：“三百餘人！
那三百餘人中，是不是也有像你一樣，剛生産完的孕婦？
是不是也有像你的兒子一樣，隻會躺在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嬰孩兒？
”

　　“他們，全都是因為淨晦喪的命。
我不明白像淨晦這樣的魔鬼，你為何會如此忠誠于他。
”

　　裴素素咽了口唾沫，同時也是将自己的眼淚咽了回去。

　　她斜眸看向元寶，面色冷酷，“你懂什麼，亞父是在重建人世，為了讓人世更加幸福。
”

　　“重建人世？
”元寶品味這幾個字，忽而笑了，“洗世，重建人世。
是誰給了他權力？
他憑什麼重建這人世？
問過那些無辜慘死的百姓了麼？
那些無辜百姓可否願意自己生活的人世被重建？
”

　　裴素素被問住了，像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元寶定定看着裴素素，眼神裡有可憐的意味，“在你家族覆滅之前，你為你的家族而活；你的家族覆滅之後，你又為淨晦而活。
”

　　“不！
”裴素素忽然激動，頭離開了枕頭，“我從來都是為亞父而活！
若不是亞父，我才不會進宮去做他們的眼線！
”

　　“什麼？
”元寶眼睛微眯，很快将各種事情串聯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