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阿寶救的。
”屏風外，一道粗豪渾厚的聲音傳來。

　　 路清愣了愣，“蹭”地從床上跳下，往外跑去。

　　 看到房間裡的幾人，頓時歡呼出聲，“林大哥！
四哥！
石頭哥！
你們怎會在這？
”

　　 石頭站在窗旁，對路清笑了笑，轉身又朝外看去。

　　 林洛川端坐桌邊，面容如往常一般冷峻，不苟言笑。

　　 隻有趙四嘿嘿大笑，張開雙臂，激動道：“路姑娘，好久不見，我可想死你了，抱一個。
”

　　 “咳～趙四，不得無禮。
”林洛川冷眼看向趙四。

　　 路清輕輕一躍，從趙四身旁劃過，落座，“你們是來還錢的吧？
”

　　 石頭：……

　　 一年沒見了，這丫頭竟是一點沒變……

　　 趙四嘴角一抽，“路姑娘，我們好不容易才能來看你一眼，提錢就傷感情了。
”

　　 “你我本無感情，全因欠錢，才維系到現在。
”

　　 “……”

　　 常老頭：看來，這丫頭對他，已經十分友好了。

　　 林洛川抿着唇，憋了好久才忍住笑意。

　　 趙四愣了一下，指向石頭，“是石頭欠的錢，你找他要。
”

　　 石頭：……

　　 他欠的藥錢早已還過了，路姑娘說的，是石馬城出來後的夥食費吧……

　　 可當時，大家都吃了，為啥要他來給？

　　 林洛川：“石頭的錢要存來娶媳婦，趙四，你……”

　　 “我也要存錢娶媳婦。
”趙四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撕破了臉，“将軍，錢是為你欠的，你還是自己還吧。
”

　　 路清皺眉看向林洛川，一抹失望轉瞬即逝，

　　 “淩大哥，你們這趟來，可是公幹？
”

　　 不是特地來還錢，也不是特地來看她，那便隻有公幹了。

　　 不等林洛川回答，就聽石頭道：“将軍，有兩個可疑的人進去了。
”

　　 林洛川皺眉，“你們去盯着，務必保障高神醫的安全。
”

　　 “是。
”正事在身，趙四立馬收起玩笑的心思，跟石頭一起下樓。

　　 路清聽得雲裡霧裡，“啥玩意？
高神醫？
”

　　 “嗯。
”林洛川點頭，“高氏的高若柳兒和高韻，昨夜也欲襲了。
”

　　 “高氏也……”路清訝然。

　　 昨夜遇襲，且都是醫館的大夫……

　　 常老頭，高婆婆，高韻……

　　 顧西風！

　　 路清心頭一震，拔腿就朝外跑。

　　 轉過樓梯，突然撞進一個堅硬的懷中。

　　 “顧西風……顧西風，你沒事吧？
”

　　 顧西風端着滾燙的藥碗上樓，見她急哄哄地沖下來，急忙移開藥碗，這才沒讓藥灑在她身上。

　　 可被這麼一撞，滾燙的藥灑在他手上，手立馬紅了。

　　 可更紅的，是他的眼睛，泛着紅血絲，眼底一片烏青，疲态盡顯。

　　 “你昨夜是不是也遇襲了？
可有傷到哪裡？
快讓我看看。
”路清邊說，邊撩起男人的衣袖，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你很緊張我？
”

　　 “廢話！
快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事。
”

　　 “路清。
”顧西風抓住她亂動的手，緊皺着眉，神情有些哀傷，有些憤怒，“你我之間，不必虛僞。
”

　　 路清一怔，“你說什麼？
”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顧西風把藥碗塞到路清手裡，“把藥喝了，乖乖回房休息。
”

　　 說完，轉身下樓。

　　 路清愣住了，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間大腦一片空白，宛如晴天裡的轟雷，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虛僞？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關心他，他卻說她虛僞。

　　 路清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無比的委屈。

　　 “主人，顧西風生氣了……”阿三弱弱道。

　　 阿三再次出聲，路清才注意到，它不知何時，回到了她身上。

　　 “生氣麼？
他為何生氣？
”

　　 “主人，你該知道他為何生氣。
”

　　 “為何？
”路清喃喃道。

　　 “……阿三也不太懂。
”它隻是感受到，顧西風的怒氣值很高。

　　 高到不願照顧生病的主人。

　　 他在桌上發現它時，神情就變了。

　　 第一次被那個男人無視，路清的心，像數萬根鋼針插着，又疼又麻。

　　 顧西風正在給一個婦人抓藥，速度之快，讓人眼花缭亂，給藥時，隻是簡短地說了如何煎服，再無其他。

　　 一點也探尋不到先前溫柔耐心的痕迹。

　　 “顧西風……”路清把藥碗擱在櫃台，緊蹙着眉頭。

　　 “嗯。
”

　　 男人淡淡的回應，讓她一時不知該從哪裡開口。

　　 顧西風翻着賬本，卻煩躁得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隻好放下，轉身去後院。

　　 路清跟至他房中，他坐在書桌旁，翻着她看不懂的破舊醫書。

　　 全程，沒給她一個眼神。

　　 路清咬着唇，唯唯諾諾，像做錯事的孩子，“顧西風，對不起。
”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修長的手指按揉着太陽穴，顧西風吐出一口濁氣，“是我沒本事，護不了你，還給不了你安全感。

　　 盡管我說會想盡一切辦法醫治好你，你也不信任我。
”

　　 “我……我沒有。
”

　　 “若沒有，你為何半夜偷跑？
”顧西風轉過身，眸中壓抑着怒火。

　　 這些日子，他不知走過多少次藥材市場，托了多少人際關系，更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日以繼夜苦讀醫書，隻為尋找适合治療她的辦法，以及藥材。

　　 而她，一邊跟他讨論成親的事，一邊計劃着收拾包袱走人。

　　 若不是昨晚闖進賊人，隻怕她現在已遠走高飛，不知所蹤。

　　 “我沒有偷跑，我……我是發覺有人潛入，所以、所以我才……”

　　 “編不下去就别編了。
”顧西風突然洩氣，眼神也變得柔和。

　　 他是很生氣，可更多的是愧疚。

　　 他怎會真的生她的氣？

　　 他真正氣的，是自己。

　　 “看在你救了師父又逃跑未遂的份上，昨夜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

　　 若你再敢一聲不吭地抛棄我，我就……”

　　 路清嘟着嘴，像給老師認錯的乖學生，“你就怎樣？
”

　　 “收起你的小心思，裝可憐對我無用。
從今天日起，我一天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地盯着你，看你還怎麼跑！
”顧西風恨恨瞪着她。

　　 “……對不起，我不跑了。
”

　　 “你要麼說到做到，要麼……就祈禱我早點死。
否則的話，你的家人，這輩子也别想好過。
”

　　 “顧西風，你說什麼呢？
”

　　 男人起身，高大的身影朝路清壓來，她下意識後退，直到靠牆，退無可退。

　　 顧西風擡手，将她圈在牆角，“你讓我不痛快，我就讓你、還有你家人也不痛快。
”

　　 看誰狠得過誰。

　　 “你瘋了！
”

　　 “被你逼的。
”

　　 男人語氣陰冷，表情冷酷，可看她的眼神，卻依舊溫柔。

　　 路清回瞪他，“敢動我家人，我會殺了你！
”

　　 “無所謂，沒有你，我再怎麼活，都同行屍走肉一般，毫無意義。
”顧西風的眼神，突然悲傷起來。

　　 昨日他一直心緒不甯，直到看到昏倒在常老頭屋裡的路清，還有被她丢在一旁的包袱、扣在桌上的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