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風……”看到男人微動的眼眸，路清不再與他争論。

　　 緊咬着唇，顫抖着聲音，“可是我時日無多，喝多少補藥都隻能苟延殘喘，你要我怎麼陪你？
你讓我怎麼忍心面對大家，怎麼忍心讓大家為我傷心……

　　 你又不願納妾，不願再娶，你要我怎麼忍心讓你以後孤苦伶仃……”

　　 路清蹲在地上，捧着臉痛哭。

　　 她也不想以這種方式離開，可她更不想，看到大家為她傷心難過。

　　 就這麼去浪迹天涯，就算抛屍荒野，可她還會活在大家的記憶裡，以美麗的姿态。

　　 “那你為何忍心讓我從現在就開始孤苦伶仃啊？
”顧西風蹲下身，把姑娘摟在懷裡。

　　 他怨路清一聲不吭抛棄他，恨自己無能，給不了她安全感。

　　 “可是……我不想，不想看到你們為我難過，更不想，以後死了，你們漸漸地會把我忘了。
若我離開，至少，大家心裡會相信我一直活着。
”

　　 路清的心，被看不見的東西拽得緊緊的，想到生死之别的那種不舍，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珍珠，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顧西風捧着她的臉頰，在她額上印了一吻，“我的傻姑娘，我說過，有我在，便不會讓你有事。
若你無以為報，就老老實實地以身相許。

　　 就算你今日離開，我也會天涯海角去找你，找不到你，我會恨你一輩子，記你一輩子，你别想獨自一人逍遙快活。
”

　　 “顧西風，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跑了……”路清在男人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以為，隻要自己離開，時間一長，她的痕迹便會淡去。

　　 她在他的世界裡，少些痕迹，就能少些痛苦。

　　 沒想到，她還未走，他就開始痛苦了。

　　 “你最好說話算話，要麼提前安頓好你的家人，讓我找不到，不然，我不會讓你跑得心安的！
”

　　 顧西風緊緊抱着懷裡的姑娘，生怕一松手，她就跑了。

　　 這麼久了，他還是拿她沒有一點辦法，沒辦法到隻能靠威脅度日的地步。

　　 “我不跑了，我老老實實接受治療，你也别去找我家人麻煩，好不？
”路清祈求的語氣。

　　 顧西風噗嗤一聲笑了，這傻丫頭，真當他是惡人，會傷害她的家人麼？

　　 她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啊。

　　 “好，隻要你乖乖聽話，我就不找他們麻煩。
”

　　 “我的事，也不許你跟他們說。
”

　　 “嗯，不說。
”男人一臉寵溺，把路清抱到床上，“想吃什麼？
”

　　 “想吃你……做的餃子。
”

　　 “……”顧西風無奈地瞪了她一眼，“蹬鼻子上臉，給我在這兒乖乖的等着。
”

　　 “嗯！
”路清一笑，挂在眼睑的淚被擠下，她擡起手背泰然抹去，“我餓了，你快去。
”

　　 顧西風一離開，路清又忍不住落淚。

　　 今生得此人，她還有什麼能追求的？

　　 他醫術那麼好，師父又是太醫，還能治不好她麼？
再不濟，為她延長一兩年的壽命，總是沒問題的吧？

　　 他都不嫌棄自己是短命鬼，那她何必矯情？

　　 ……

　　 之前有過一次做餃子經驗，這次，顧西風在廚娘的指點下，很快煮好一大碗熱騰騰的餃子。

　　 端進房中，路清驚得眼睛瞪得像銅鈴，“這麼快？
”

　　 “隻做了一碗，自然就快些。
你下來吃，我去幫你把藥重新熱一下。
”

　　 “藥是熬過的，你叫貴嬸幫忙熱一下就是。
”

　　 顧西風淺淺地揚起嘴角，點了點路清的鼻尖，“你的藥，我不願假手于人。
”

　　 路清怔住了。

　　 這一年來，她可以說是一直泡在藥罐子裡，每次，顧西風再忙，都會抽出時間給他熬藥。

　　 在宏仁村時，叫顧三叔幫忙熬過幾次，其餘時間都是親自動手。

　　 因習慣了，路清便覺得理所應當，從未多想。

　　 原來，是她低估了自己在這個男人心中的分量。

　　 “我不想走，你抱我過去。
”路清揚起笑臉，撒着嬌，沖顧西風張開手臂。

　　 “小生願為姑娘效勞。
”顧西風拱手，客客氣氣的。

　　 路清噗嗤笑了，“那就有勞了，若将本姑娘伺候好了，回頭少不了你的賞錢。
”

　　 “沒正形。
”顧西風沒好氣敲了敲路清的腦袋，将她抱到桌旁，溫聲道：“你先吃，我去去就來。
”

　　 “嗯，你快點回來。
”路清笑着，眸中卻不知不覺泛起了淚花。

　　 顧西風果然很快回來，端着藥碗。

　　 才坐下，一個白白胖胖的餃子遞在眼前，“吃一個。
”

　　 路清眉眼彎成月牙，期待地看着他。

　　 他張嘴咬下，姑娘臉上那甜甜的笑，便轉移到自己臉上。

　　 路清吃一個，就要喂顧西風吃一個，他不吃，她就撒嬌。

　　 “清清，你多吃點才是最要緊的。
”顧西風揉着她的小腦袋。

　　 “可是，我吃不下這麼多，不知何時開始，胃口沒有之前好了，随便吃一點就飽了。
”想到自己隻能拖着一副殘軀苟延殘喘，路清就十分落寞。

　　 “吃不下也要吃，這是為了你自己。
”

　　 “嗯。
”路清點頭，皺着眉又吃了一個。

　　 兩人一起吃完一大碗餃子後，顧西風貼心地拿帕子給路清擦拭嘴角，“清清，我有件事一直想與你商量。
”

　　 “何事？
”

　　 “等婚禮過後，我們就去京城，好不好？
”

　　 “去京城？
為什麼？
”路清驚詫，看到顧西風欲言又止的樣子，她頓悟了。

　　 他跟她保證，定能治好她，實際上他也是沒有把握的吧……

　　 不然，為何要急着去京城？

　　 京城不僅地大物博，更有許多東黎國醫術最好的大夫……

　　 路清眼中的光，逐漸暗淡下去。

　　 這一幕，看得顧西風心疼得要死。

　　 她這麼聰明，一定猜到了自己的意圖。

　　 安南縣太小，尋不到好藥，他隻能把目标放到大地方去。

　　 “可是，我才買了鋪子，什麼都還沒安頓好，我走了，我娘她們怎麼辦？
”一想到那一家的弱病殘，路清就不忍離開。

　　 顧西風捧着她的臉，安慰道：“有我娘和爺爺幫忙看着，不會有事的。
再說，咱們的瓜子幫了縣太爺那麼大的忙，他欠咱們人情，咱們還能托他幫忙照看。
若他不願，還有林大哥也能幫忙。
”

　　 “可是……我哪都不想去……”

　　 去一趟蓮城縣，就發生那麼多不如意的事，路清不想出門，隻想守在這個甯靜的小縣城，過一生安定的日子。

　　 可老天似乎看她不順眼，從來都沒想過讓她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