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烈日，空氣中沒有一絲風，每個人都萎靡不振。

　　 顧西風将路清的帽子還給了她，“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不用了。
”

　　 路清像洩了氣一般，蔫了，“對不起，你的傷都怨我。
那日我以為遇到野兔了，就……”

　　 “……”顧西風并沒有生氣，反而笑道：“不是說好了，是野猴子打的麼？
”

　　 路清：“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

　　 正是最炎熱的中午，顧西風率先上前，找到一塊平地。

　　 大家也沒有精力去清理地上的亂石，一停下，就橫七豎八地開始躺。

　　 這條道在山平郡與南郊郡之間。

　　 林中綠色倒是比清水郡多一些，可還是看得出，幹旱對這邊多少還是有些影響。

　　 “喝點水吧。
”

　　 路清才坐下，顧西風就過來了，将自己僅剩的一小半筒水遞給她。

　　 這幾日，路清給過林洛川幾人好幾次水，顧西風自然而然以為她早就沒水了。

　　 這讓路清有些受寵若驚，看到這男人有些幹裂的唇，她沒接，“我還有水，你自己留着吧。
”

　　 見顧西風遲疑，她又笑道：“真的，還有。
”

　　 顧西風隻好收回，淺淺抿了一口後，将竹筒收了起來。

　　 “今日感覺怎麼樣？
可有還發痛？
”

　　 他一有時間就會進山找藥，雖沒找到多少好的，可也算是勉強能用。

　　 每天都要問兩遍，主要是她這病不是一般的胃疾，到了後期。

　　 路清也了解了，大概就是有潰瘍、會痙攣，還會化癌之類的。

　　 這種病在末世，完全不值一提，可在技術不發達的古代，那就是絕症。

　　 “好多了，謝謝你。
”

　　 顧西風淡淡一笑，“不用謝，以後有機會，都折算成診金還給我。
”

　　 路清鼓起臉頰，“你不說我都要忘了，第一次求你幫我妹妹看病時，我給了你一錠銀子，你就這麼裝起來了。
那錠銀子，應該夠我家人看病了吧！
”

　　 “……”顧西風真差點忘了這茬。

　　 那時候隻當她是個不會再見面的陌生人，誰會想到還能有共患難的一遭？

　　 不過，他可不會承認自己收了高價。

　　 “咳……你妹妹那病也不好治，你的更甚，别的大夫都說隻有三個月壽命，自然是很棘手的。

　　 你想想，你們倆的命可是無價的對吧？
怎麼能用一錠銀子衡量呢？
”顧西風說得理直氣壯。

　　 “可林大哥和石頭哥兩人的命，不也是用兩錠銀子衡量的麼？
”

　　 林洛川：……如果不是地處偏遠、荒年不濟，他的命，或許是用一箱銀子衡量。

　　 為了避免這兩人繼續談論俗氣的錢财，林洛川難得開口說話。

　　 “顧大夫，我看近日天氣不錯，晚上也有月亮，咱們不如趁晚上涼快時趕路，白日有陽光，好找水。
”

　　 路清贊賞地看了林洛川一眼，“我也這麼覺得。
”

　　 晚上趕路，或許能省點水。

　　 很快，顧西風跟村民們溝通下來，決定就晚上趕路。

　　 歇了一會兒，二十來的男男女女組成一隊，往山林裡去。

　　 先前是有水無糧，現在是有糧無水。
不管怎樣，老天爺就故意不讓人好過。

　　 路清本也想去，可被顧西風制止了，“病人就該好好休息。
”

　　 她隻好叮囑道：“若是遇到其他人，可别起沖突。
”

　　 趙四拍着胸脯，“怕啥，有你四哥在，誰敢造次？
”

　　 路清笑道：“也對，就你這胡子拉碴的兇狠模樣，往那一站就能把人吓跑。
”

　　 看到趙四被調侃得有些害羞，林洛川也忍不住笑了。

　　 石頭再次驚呆，将軍一向不苟言笑，近日來，似乎總愛笑了。

　　 石頭和林洛川兩人也沒閑着，跟着大家一塊兒去了。

　　 所有人，就像喪屍進村一般，走了許久，都沒見到一分濕潤的泥土。

　　 周福海開始抱怨了，“早知這裡也旱，咱們就該留在石馬城。
”

　　 顧三叔瞪了他一眼，“想留你就自己回去，不回去就别說話！
”

　　 他是一點面子沒給，周福海氣得臉紅脖子粗，這麼多人看着，他可不能慫。

　　 于是，他也瞪着眼，“顧安，你可真是拿着雞毛當令箭！
咱都是走投無路了才出來的，都是難民，是一樣的。

　　 這裡也不是梨花凹了，你總還當自己是村長的兒子，跟咱說話可是一點也不客氣。

　　 你以為，少了你顧安，我們大家夥就找不到活路麼？
”

　　 顧三叔已焦渴難耐，并不想跟他多費口舌。

　　 哪知，周福海越說越起勁，“你咋不說話了？
心也虛吧？
咱出來也有二十來天了，從一開始的二百五十人，到現在隻有一百二三人，可都是你顧安領隊的功勞。
”

　　 顧三叔捏着拳頭，沖上去對着周福海就是一拳。

　　 “走不動留守梨花凹的，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路上餓死的，好歹我也給掩了埋了。

　　 至于其他人，人家自己要留在山平郡我也管不着。

　　 我顧安做事光明磊落，行的正坐得端，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倒是你周福海，一天說些風言風語的大道理，好幾次險些害了多少人？
”

　　 前來找水的，其中不乏有上過周福海當的，紛紛附和。

　　 “就是，别聽這家夥瞎唠叨，上次若不是我有先見之明，早被抓了！
”

　　 “他就是吃不到葡萄非要說葡萄酸，上次若不是他，咱們也能分到狼肉。
”

　　 “别聽他的，跟着三叔有肉吃。
”

　　 ……

　　 周福海以為，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都幫着顧安說話。

　　 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他癟癟嘴不再說話。

　　 “什麼狼肉？
”石頭有些好奇，關于狼肉的事。

　　 趙四低聲将路清忽悠大家幫忙上山扛狼的事說了出來，石頭一臉贊賞。

　　 林洛川也不由自主揚起了笑臉，這也行？
真鬼靈精怪的小丫頭！

　　 但眼下，可不是鬧矛盾的時候，看着大家都聚在一塊找水，林洛川出聲道：“我覺得，咱們應該分散一點，擴大搜索面積。
”

　　 周福海看到另一邊有幾人也在找東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你是哪裡來的富家大少爺？
真是不知民間疾苦。

　　 這大荒年的，可不止咱們一個村逃荒，在找水的人多的是，你看看那座山頭，好幾幫人。

　　 咱們若是分開，萬一找到水怎麼辦？
大喊大叫？
隻怕還沒喊答應，水就要被别人霸占了。
”

　　 周福海這句倒是說到點上了，大家都擡眼看向顧三叔和顧西風。

　　 一路走來，大多數都是聽他們叔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