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路清就點着油燈畫一枝梅的圖。

　　 顧西風拿了一壺酒，爬上屋頂，對着殘月獨飲。

　　 這幾天，他不知道連續撒了多少謊言，這種欺騙的感覺，讓他心裡特别難受。

　　 他又想起了六指和尚說的“情深不壽”幾個字，心裡就跟堵了棉花似的，悶悶的。

　　 實際上，路清是個特别樂觀，特别看得開的姑娘，隻要他好好跟她說，好好哄着，相信這件事很快會過去。

　　 其實，并沒什麼好害怕的。

　　 可顧西風每每想要開口，心中就會湧出一種特别不好的預感。

　　 他說不上來，就是下意識覺得，不能開口。

　　 或許，就是路清口中說的，後世的人常挂在嘴邊的第六感。

　　 顧西風很清楚，路清對孩子的期待，說到孩子時，她身上會自然而然出現一種，脫離了稚氣的成熟。

　　 所以，别人覺得，坦白就是兩句話的事，在他看來，卻比登天還難。

　　 夜裡有些涼，可也不是寒風刺骨，可顧西風卻忍不住瑟瑟發抖。

　　 “石斛，顧西風呢？
”底下，傳來路清的聲音。

　　 石斛道：“小姐，小的沒看見公子。
”

　　 “清清，我在這兒。
”

　　 路清正想叫阿三找找，就聽到顧西風的聲音從房頂傳來。

　　 她舉頭望着那個暗淡的身影，“你要下來了嗎？
”

　　 “這就下。
”顧西風沖底下的人笑了笑，拎起酒壺，扶着樓梯爬下來。

　　 “清清，你忙完了嗎？
”顧西風走到路清跟前，忍不住摟過她。

　　 路清有些不适應這樣黏膩的顧西風，推了推他，“你幹什麼呢，還有人看着。
”

　　 顧西風掃視了一圈，輕笑道：“哪有人啊？
”

　　 路清這才發現，拂冬和石斛，不知何時跑掉了。

　　 顧西風捧着她的臉，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要睡了嗎？
”

　　 路清嘟着嘴，眨巴着眼睛，“我想沐浴。
”

　　 “好，叫阿三燒水。
”

　　 阿三的火很好用，加上空間的那口鍋夠大，不一會兒，就燒好了溫熱的洗澡水。

　　 顧西風調好水溫，這才叫路清，“清清，我幫你洗。
”

　　 “不用不用。
”姑娘紅着臉把他推出浴房，“你不許偷看！
”

　　 “好，我不看。
”顧西風無奈地笑了，“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麼害羞？
”

　　 路清瞪了他一眼，“誰跟你老夫老妻了！
”

　　 顧西風說不看就不看，隻是等路清沒入水中後，他才悠然從屏風後走出來，自顧拿起帕子，給路清擦起來。

　　 “顧西風！
”路清鼓着臉頰，扭頭瞪着他。

　　 男人湊上去給了她深深的一吻，直吻得她暈頭轉向，才開口道：“我幫你洗，快一點。
”

　　 路清每回洗澡都特别磨蹭，可現在不行，得速戰速決，不然怕對她身體不好。

　　 路清還沒泡夠，就被男人從水裡撈起來，快速擦幹了身子，拿毯子給她裹得像粽子一樣，才抱到床上。

　　 又找來幹淨的中衣伺候她穿上。

　　 路清幸福地享受着，穿好衣服扒在男人身上，膩歪道：“顧西風，你對我真好。
”

　　 顧西風眸中閃過落寞，抿了抿唇，“我做得還不夠。
”

　　 “夠的。
”

　　 男人緊緊摟着懷裡的姑娘，“清清，以後我會加倍對你好。
”

　　 這樣的話，誰聽了都迷糊，路清又被迷得找不着北了。

　　 兩人躺下，膩歪了好一會兒，路清又開始幻想未來的日子，可顧西風卻提不起興緻，一直呆呆地盯着她。

　　 路清心裡有些疑惑，皺眉道：“顧西風，你這麼盯着我做什麼？
”

　　 “我想好好看看你。
”男人笑道。

　　 “你有心事對不對？
”

　　 “……”

　　 顧西風沒說話，眼神透出憂郁，同時，心髒也砰砰跳得厲害。

　　 “顧西風，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路清俏皮地揪着他的耳朵。

　　 “除了你，還會有誰看得上我？
”顧西風苦笑道。

　　 他這麼差勁的男人，也就隻有路清眼瞎看得上他。

　　 “那你為何總唉聲歎氣愁眉苦臉？
”

　　 “我……”顧西風想跟她說孩子的事，可話到嘴邊，就卡住了。

　　 剛開始的那幾日，他用了熏香，讓路清除了吃飯，其餘時間都在睡，身上也是他清理的。

　　 路清上茅房時跟他提過，為何肚子會很難受，就像來月事的感覺。

　　 當時他找了借口糊弄過去，現在再開口，就……

　　 “顧西風，你怎麼了？
”路清忽然輕柔地問。

　　 “清清，我……我有事想跟你說。
”

　　 “哦，對了，下午那會兒你提過，後來我想問你是何事來着，可給忙忘了，你想跟我說什麼啊？
”路清往男人懷裡拱了拱。

　　 顧西風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越來越不安心，但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說下去。

　　 “你先答應我，聽完了不許跑。
”

　　 顧西風面色有些凝重，路清很少見過他這個樣子，雀躍的心忽然平靜下來，總覺得，他說的不會是好話。

　　 她太累了，不想再聽不好的消息。

　　 勉強地笑了笑，“對了，太子……現在應該叫皇上了，可有追到溫景和堯一？
”

　　 顧西風搖了搖頭。

　　 “沒有？
那二皇子可有流放了？
”

　　 顧西風又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最近沒關注這個事。
”

　　 “這麼重要的事，你都沒問一問？
”

　　 哪有心思問啊……

　　 顧西風長歎一聲，下巴抵在姑娘的頭上，“清清，我們的孩子沒了。
”

　　 “……”

　　 路清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鐘。

　　 在顧西風以為她是不是氣暈時，忽然聽到她笑了，“顧西風，你說什麼啊？
什麼孩子沒了？
”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孩子，沒了。
”顧西風又說了一遍。

　　 路清的眼淚一下子流出，滾落在男人的手臂上，她又哭又笑的，每一聲，都像刀子紮在顧西風心上。

　　 他就知道，他了解他的清清，他早就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顧西風緊緊圈着路清瘦小的身子，“等我給你調理好身子，我們再要孩子，好嗎？
”

　　 “呵呵呵～顧西風，你告訴我孩子是怎麼沒的。
”路清緊咬着唇，佯裝着堅強。

　　 “是不是因為打架動了胎氣，是不是因為我沒保護好她，所以她不要我這個娘了？
”

　　 “清清，不關你的事，跟你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