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睡。
等我到了陳莎莎家樓下的時候,她已經下樓等着我了,上車之後,她看了我一眼,問道:“怎麼眼睛這麼紅,一夜沒睡?
”
我點了點頭:“睡不着。
”
陳莎莎冷冰冰的訓斥我:“睡不着就是你的理由嗎?
作為一個司機,保持良好的作息習慣是最起碼的要求,你看看你現在,紅着個眼睛,萬一開車時候一個不小心……”
我知道陳莎莎有訓斥人的習慣。
我打斷她:“昨天晚上你那個追求者來找我了。
”
“追求者?
”陳莎莎突然一滞,緊接着問道:“趙敦煌?
”
我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故作随意的說:“是啊,不僅找到我家,呵呵,而且還讓我跪下了。
”
我說的輕描淡寫。
但是陳莎莎聽到我說跪下這兩個字眼的時候,臉色卻真正的冷了下來,問我:“你跪了沒?
”
“跪了。
”我坦然的說道,笑了笑:“為什麼不跪?
萬一他要廢了我,或者打死我呢?
好死總比賴活着要強很多吧?
”
“陳升!
”陳莎莎突然拔高了聲音,語氣中夾雜着任何人都聽得出來的怒氣!
我有過一瞬間的觸動,然後又麻木的笑了笑,回頭看着她:“陳總,有什麼指示嗎?
”
陳莎莎沒有說話,精緻如女王的臉上充滿了怒其不争的神情,她一直看着我,仿佛要從我眼裡看出什麼東西一樣。
但是她看到的隻有滿不在意的笑容。
仿佛她眼前,坐在駕駛位上開車的這個男人就沒有尊嚴一樣,跪與不跪,他都不是特别的在意。
不在意嗎?
可是,自己分明不止一次的聽他說過家裡很窮,被悔婚的事情,他如果不在意,又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提起這件事呢?
更何況現在是被人強迫着跪下?
陳莎莎心中充滿了怒氣,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打電話給那個打遍甯安幾乎無敵手的光頭,将趙敦煌給廢了。
但是她忍了下來。
不僅忍了下來,而且語氣也低了很多,她盯着我的眼神,柔和的問道:“陳升,你看着我。
”
我突然有點不敢看她,眼神有些閃躲。
“你真的一點不在意嗎?
”陳莎莎看着我,輕聲問道,在她的眼裡,我竟然看到了心疼的目光。
你真的一點不在意嗎?
這句話就像一把刀子重重的紮進了我的心底?
我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句,不在意嗎?
在意的,隻是現在的我卻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我沒有去看陳莎莎的眼神,而是回避開了,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我在意又能怎樣?
還不是拿雞蛋跟石頭碰。
”
陳莎莎眼神不變,說道:“隻要你開口,我可以幫你的,花叔最照顧我了,隻要我開口求他,他一定會幫我,不問緣由的幫我,隻要你陳升開這個口。
”
“為什麼要幫我?
是因為趙敦煌沒經過你的允許,又打了你的狗嗎?
”不知道為什麼,明知道這句話說出去,可能會傷到陳莎莎的心,但是還是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口。
有後悔。
也有不後悔。
陳莎莎臉色一變,失望的說道:“陳升,我上次隻是開玩笑,你真這麼看我?
你把我陳莎莎當成什麼人了?
我陳莎莎真要是你認為的那種人,那天在娛樂部,我又怎麼會拿箭指着趙敦煌?
”
“陳總,不早了,我們去店裡吧。
”我不想再說,啟動了車,心裡自嘲,說到底,我還是一個比較偏執的人啊。
陳莎莎見我不願意多說,也就沒再說話,坐在車後座,生着悶氣,她不明白,不明白眼前沉默開車的男人為什麼會輕易的跪下來。
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拒絕自己的幫助。
歸根究底,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趙敦煌才針對他啊。
自己幫他不是很應該的事情嗎?
陳升,你到底是有多驕傲?
陳莎莎雙手環胸,看着前面脊背好像有點彎的男人,似乎肩膀上承擔的東西太過沉重了嗎?
陳莎莎作為陳浮生的女兒,自然知道這個外面光鮮亮麗的世界下隐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陰暗與醜陋。
所以她才更能體會眼前這個男人的難處,心裡忍不住的喃喃道,陳升,你知不知道,光憑你自己,這輩子都沒可能在趙敦煌面前擡起頭?
為什麼還要堅持着?
你都向趙敦煌跪下了,向我低一下頭又怎麼了?
很傷自尊嗎?
就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可惜,這個問題注定沒有答案。
到了蘭蔻會所,我沒有先上去,而是坐在車裡坐了很久,并且第一次在陳莎莎的車裡抽煙,反正陳莎莎在對面的洗車行有年卡,可以随時去洗車。
為什麼不向陳莎莎求助?
其實,本來我的打算不是這樣的,熬夜也是故意熬的,甚至還狠狠的揉了一下眼睛,直到一副是人都看出來的疲倦勞累,我這才出門。
我本來的打算是當陳莎莎問我的一霎那,或者質問我的時候,我再說出趙敦煌的事情,然後借助陳莎莎幫我出頭。
有陳浮生作為大旗拉着,怎麼着也能讓趙敦煌有所忌憚吧?
可是,當陳莎莎因為我被強迫跪下的事情動怒,然後對我流露出關心目光的時候我下意識的又改變了主意。
說到底,内心的驕傲不允許。
哪怕已經向别人跪下這麼給自己丢人,給父母丢人的事情都做過了,卻依舊不允許我按照原本的計劃行事。
内心仿佛有一座牢籠,牢籠有一個瘋狂的聲音在嚎叫。
我該不會真的喜歡她了吧?
我摸着方向盤,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又喃喃自語,她那麼一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人,脾氣差,還潔癖,你居然會喜歡她?
陳升啊,陳升,你還真是越來越不清醒了呢。
不清醒到腦子都進了水,就憑現在的你,你拿什麼去跟趙敦煌鬥,又拿什麼去維護自己的尊嚴?
你就不怕趙敦煌再來找你的麻煩?
你都跪了一次了。
難道你還能再跪第二次?
你再跪的話,你可就真擡不起頭來了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下車,這時候,電話響起,是宋姐的,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