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醫生,兩個診斷咬咬的情況,一個負責詢問他們:“江先生,江夫人,小小姐的腸胃經常不好嗎?
”
時歡張了一下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喉嚨被黏住了一樣。
江何深一邊擰開礦泉水遞給她,一邊沉靜地回答醫生:“她三四個月大的時候,出現過一次胃脹氣,當時并不嚴重,醫生用手法幫她排氣後就好了。
”
時歡喝了口水,才感覺沒那麼窒息:“……這跟她早産有關系嗎?
”
醫生一邊記錄情況一邊點頭:“有一定關系,早産的寶寶的身體素質比足月的孩子差是大概率的,小小姐以後的飲食一定格外注意,否則還是會很容易引起胃脹氣和消化不良的狀況。
”
時歡眉心抽動:“……沒辦法徹底調理好嗎?
”
醫生搖頭,無奈道:“小小姐還不到一歲,太小了,很多藥用了都怕她受不了,所以還是建議等再大一點,再做一個系統性的檢查,再進行治療。
”
醫生了解完基本情況就過去看咬咬,和那兩個醫生商量治療方案,他們抽了咬咬的血做檢查,還在咬咬隻有一顆雞蛋大小的手上紮了針輸液。
時歡看到針頭的一瞬間,就感覺腦袋一陣眩暈,江何深及時攬住她的腰。
時歡反手揪住他的衣服,恨聲質問:“二少爺答應過我,等宋董事的事情解決,就要幫我向宋薇算總賬——但現在的情況是,宋董事咬死不開口,難道我就要一直等下去?
咬咬第二次進醫院了,宋薇什麼時候才能為她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
宋薇!
就是宋薇害她的咬咬早産,害她的咬咬才半歲就要吃藥輸液!
時歡這一刻無比仇恨,甚至想,上次見到她,她就應該直接殺了她!
咬咬感覺手疼,無意識地揮動小拳頭,想擺脫針頭,她哇哇地大哭。
時歡當下就顧不得追問江何深了,跑過去看咬咬,握住她的手,對着她紮針的地方吹氣,一邊哄一邊掉眼淚。
“寶寶乖,呼呼就不疼了,媽媽給你呼呼。
”
“寶寶……”
時歡看起來柔弱,其實沒那麼愛哭,但一遇到咬咬身體不舒服,她就仿佛十倍感同身受,情感特别脆弱。
江何深走出病房,眼眸猶如堅冰,往後一瞥。
夏特助知道他想問什麼,一秒不敢耽誤,立刻彙報:“宋薇上次逃走已經被宋夫人找到,宋夫人親自抓她回了她海城舅舅家,她也在海城看着宋薇。
”
江何深也隻穿着睡衣,站在走廊,任由夜風縱橫地吹着,眼眸一狹:“江一坤怎麼樣了?
”
夏特助:“年前被拘留,但因為沒有證據證明是一坤少爺組織賣淫,所以被拘留了十五天後就放出來了,最近這段時間沒有什麼動靜。
”
江何深臉上的表情消失殆盡,語氣冰涼肅殺:“你現在去辦一件事。
”
夏特助領命:“是!
”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淩晨醫院的寒氣後,江何深回到病房。
咬咬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因為藥液裡有安眠的成分,已經睡着了,時歡用濕紙巾輕輕擦拭她的臉蛋,但她自己看起來,也沒有比咬咬好到哪去。
時歡穿着他的外套,過于寬松的外套顯得她格外纖細,臉上也沒什麼血色,襯得眉毛和眼睫很黑,黑得有些病弱。
江何深冷硬着嗓音,清晰地說:“她姓江,是我的女兒,隻要我在一天,她的一切,衣食住行,還有醫生,都會是最好的。
消化不良不是絕症,我一定會把她治好,之後她的飲食會由有醫師資格證的營養師負責,我保證,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
”
他說的是,“我的女兒”。
七個月的孕期,七個月的成長,江何深第一次親口承認,咬咬是他的女兒。
時歡鼻尖一酸:“你說話算話嗎?
”
江何深一諾千金:“算。
”
……
這一夜終究是在醫院的兵荒馬亂,和江公館上下的無眠中度過了。
天亮後,榮媽打包了一袋咬咬的東西帶到醫院,那會兒咬咬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臉色也褪去青紫,她張着小嘴,睡得很沉。
榮媽還給時歡和江何深帶了早餐,時歡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倒下,咬咬要在醫院輸幾天液,她得照顧她,所以沒胃口也逼自己吃東西。
邊吃,她邊交代:“榮媽,你回去後,再幫咬咬帶一些玩具來,她醒的時候我能哄她。
再幫我帶換洗衣服,還有一件外套。
”
榮媽都記下了:“哎,好。
”
時歡吃着灌湯包,沒有看江何深,說:“二少爺放心,你的衣服我是跟你借的,我會洗幹淨再還給你。
”
“……”事到如今,她還要跟他劃清界限,江何深從牙齒裡擠出字,“那最好。
”
夏特助的手機響起,是江夫人來問咬咬的情況,本來他接就可以,但江何深怕自己再看時歡一眼,會忍不住掐死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就搶了手機,自己出去接。
江何深講完電話,眼角瞥見那邊走廊上有清潔工推着車緩緩過去。
他低頭看手表,才剛剛六點,這麼早收拾垃圾,也不怕吵醒病人?
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江何深并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坐下,守着,沒有進去,免得跟那個女人吵架。
咬咬身上的衣服還沾有嘔吐物,時歡動作輕輕地幫她脫掉,重新換了件,咬咬現在會翻身了,尋着媽媽的氣味,貼進媽媽懷裡。
後來咬咬的輸液瓶空了,一直留心着的榮媽,按了護士鈴,護士來換藥。
江何深跟着進去,便看到時歡上半身趴在床沿,和咬咬的腦袋貼在一起,兩人都睡着了,畫面一派安然恬淡,連護士都舍不得發出聲音,生怕吵醒了她們。
江何深想起時歡那句,“咬咬是我的全部,你别讓我恨你”,他當時竟然真的感覺到,心上某處疼了一下。
是疼她隻将咬咬視為她的所有,還是疼她要恨他,他不想深究,可無論是哪種,都是代表,他越來越被她牽着喜怒哀樂。
以前意識到這個,江何深都會很煩躁和抗拒,現在則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沒有一開始那麼排斥。
護士換好藥走了,江何深低聲問榮媽:“她的藥膏,你帶來了嗎?
”
榮媽點頭:“帶來了,二少爺。
”
“給我。
”
江何深走到時歡面前,蹲下,撕開大号止血貼,接過榮媽遞來的藥,小心翼翼地幫她塗抹。
時歡就是在這時候驚醒的,膝蓋條件反射地一彈,但被江何深按住,她茫然低頭,看到江何深蹲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