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第一反應就是覺得荒謬可笑。
她想過江征區别對待兩個兒子的原因,可能是跟陶思童有關系,但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理由。
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就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扣上“害死”自己親生母親這樣的罪名,他何其狠毒。
剛剛經曆喪妻之痛,一時激憤之下,情緒劍走偏鋒,這樣的責怪尚且情有可原,可江征竟然真情實感地憎恨了江何深這麼多年,他是真心認為,是江何深害死了他心愛的女人!
時歡隻覺得有一口濁氣堵在心口,悶得她呼吸不暢。
比起時歡,江何深反而是沒什麼反應,微擡起頭看她:“不吃了嗎?
”
時歡看着江何深,眸子在眼眶裡輕輕顫抖:“你,一點都不覺得生氣或者難過嗎?
”
江何深不難過。
有什麼好難過?
他對江征本也沒有所謂的父子之情。
說起來,“潛意識”真是一種有意思的東西,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并不記得江征對自己是什麼态度,但就是天然地反感這位父親,所以一直以來,他關心江夫人,但對江征則是不冷不熱的态度。
以前林景舟還納悶過,問他對江征有什麼意見?
怎麼連他競選航空聯盟主席這麼大的事情都漠不關心?
而現在,他隻不過是知道了一個跟自己有關的事實,而這個事實不怎麼令人愉快而已,他當然不至于為此悲春傷秋。
最多就是覺得太可笑。
江夫人的想法大概跟時歡差不多,見他的神色冷淡,便立刻起身換了位置,重新坐回他的身邊:“何深,你别……”
江何深聽得出江夫人的話茬是想安慰他,直接重啟話頭:“您還有别的什麼事能告訴我麼?
媽。
”
即使已經知道他們不是親生母子,但江何深對江夫人的稱呼,還是一如既往的。
江夫人心上的情緒跌宕,動容不已:“沒什麼了……你們滿周歲那一年,你們的爺爺奶奶也相繼離世,之後就是江征全權掌管江家,他變得很忙很忙,我從不插手他工作上的事,所以也不知道他忙什麼,總之他很少會回江公館。
”
江何深微微蹙眉。
“江征對你們兄弟也很嚴格,從小你們就沒有多少休閑娛樂的時間,除了在學校裡學習,回家也還有數不清的家教課,你們還不到15歲就被他帶在身邊,跟着他學習處理公司的事務,有時候我看着太心疼,勸了幾句,他卻隻讓知祈休息。
”
江夫人說到這裡,大概是怕江何深對江知祈有什麼不好的看法,忙又補充一句,“不過你們兄弟從小就很會互相模仿,知祈經常模仿你幫你完成那些工作,你們兄弟的關系一直都很好,雖然你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你也是很在乎知祈。
”
江何深轉了轉扳指,想問的是:“陶家和江家為什麼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
“主要是江家這邊不同意。
”
江夫人苦笑着搖頭,“你沒見過你爺爺,他的性格,跟江征如出一轍,強勢、固執,說一不二。
他想讓江征娶的陶家女兒是我,江征卻違抗他的命令,跟陶思童在一起了,他對陶思童應該沒什麼意見,隻是對江征反抗她的權力的這個行為很不悅,所以他說什麼都不肯點頭。
”
“……”江何深風牛馬不相及地想到,時歡說他脾氣不好,但對比他那位素未謀面,恒安的創始人,江老爺子,他的脾氣不知道有多好呢。
繼而又想到,江征也說過,他是最像他的兒子,而江征的脾氣像江老爺子,四舍五入,他們三人,是一脈相傳。
江何深諷刺地扯了一扯嘴角。
江夫人道:“你爺爺直到他人生的盡頭,還放不下這個心結,他将江家和恒安交給江征的前提要求就是,他必須娶我,陶家當時已經不想要結這門親事,是我……”
江何深皺眉:“您同意的?
”
“陶思童的死雖然跟我沒關系,但我卻總有一種負罪感,我總是會想,如果我早成全她,她就不會跑來巴黎找我,也不會出事,你們是她留下來的孩子,江征又那麼瘋魔,我擔心你們以後的日子,反正……反正我也沒有喜歡的人,那就嫁給他吧,我也方便照顧你們。
”
……
時歡卻覺得,江夫人或多或少是有些喜歡江征的吧,畢竟她都說了,“她不敢上前,怕會因為嫉妒做出什麼不像她的事”,這不就是喜歡的意思?
上一輩人的恩恩怨怨說不清也道不明,時歡更管不着,她隻看江何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