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還懷孕了，據說月份都特别大了，馬上就要生了，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夜之間，一家人都從小鎮上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還有好心的鄰居為此報了警，警察調查了一圈沒有進展，這才不了了之。
”

　　 江何深迅速提取出重點：“女人，懷孕，要生了。
”

　　 林景舟打了一個響指：“我找到老頭以前的那些鄰居，問他們還記不記得具體的時間？
有一個人跟我說，是1993年，他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一年還發生了著名的‘十月事件’，他本來想找老頭聊這件事，結果第二天就發現老頭一家都不見了。
”

　　 江何深的眉目沉下來，林景舟手臂擱在桌子上，挑了挑眉：“是不是發現問題了？
1993年10月，就是你和大哥出生的年月，我不信有這麼巧的事，所以，要麼江夫人就是小鎮上的女人，要麼你和大哥就是小鎮上的女人肚子裡的孩子。
”

　　 江何深一字一字地說：“我媽沒去過不來梅。
”

　　 林景舟身體往後一靠，打了個響指：“所以，你和大哥，很可能不是伯母親生的。
”

　　 江何深沒有任何遲疑，将那瓶酒推向林景舟，而後起身：“是不是，做個DNA鑒定就知道。
”

　　 說走就走，他直接定了最近的航班飛回禹城，回到江公館，在1号樓見到正在跟咬咬玩兒的江夫人。

　　 “媽。
”

　　 “何深回來了。
”江夫人意外，“皎皎，看，爸爸完成工作，提前回來了。
”

　　 咬咬搖搖晃晃：“爸！
爸爸！
”

　　 “皎皎，去午睡了，爸爸等一下去看你。
”江何深說着瞥了榮媽一眼，榮媽明白，上前從江夫人手裡接過咬咬，帶回2号樓，其他的傭人也直覺退下，最後1号樓裡隻剩下江夫人和他。

　　 江何深走到江夫人面前，“媽，我有一件事問您。
”

　　 江夫人看他的神色嚴肅，卻很疑惑：“什麼事啊？
”

　　 江何深的确不是一個喜歡慢慢鋪墊的人，他既然是為了這件事回來，就要單刀直入問出真相：“您去沒去過D國不來梅？
”

　　 江夫人原本好好的坐在沙發上，聞言震驚得一下站了起來，錯愕地看着江何深，他！

　　 江何深與她對視，已然從她的第一反應裡确定了。

　　 江夫人目光閃爍，無意識地走了幾步，定了定神，換了一個沙發坐下，跟他拉開距離：“你、你問這個做什麼？
”

　　 江何深：“我跟大哥，是在哪裡出生的？
”

　　 江夫人抿唇：“巴黎。
”

　　 江何深：“也就是說，那個女人在巴黎生下我和大哥然後去世，您就代替她成了我們的母親，是麼？
”

　　 江夫人霍然盯緊他，緊接着江何深的下一句是，“這個女人是大姨麼？
”

　　 江夫人厲喝：“何深！
别說了！
”

　　 江何深将一個牛皮紙袋放下，繼續說，“我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我跟您不是親生母子，但跟您存在血緣關系，可能是表親，您的姐妹裡，隻有大姐因為難産去世，那麼巧，也是生孩子沒的，所以就是她吧。
”

　　 “……”江夫人咬緊後牙，閉上眼睛，她就知道……就知道這個世上沒有一件事是可以永遠隐瞞下去，隻要是謊言，就遲早會有被戳穿的那一天！

　　 她咽了一下喉嚨，平複陡然翻江倒海的心情，“……好端端的，你去查這個幹什麼？
”

　　 “我要知道，江征為什麼恨我。
”江何深沒有表情，“跟這個有關系麼？
”

　　 “……”江夫人感覺口幹舌燥，伸手去拿茶壺。

　　 說起來，這套茶具，就是江何深去北歐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給她的，不貴，就是從當地人開的集市上淘開的，不到二十歐，但他覺得江夫人會喜歡，事實确實如此，江夫人很喜歡，所以也不在意它配不上江公館的身份，一直放在這裡。

　　 她的手顫抖，拿茶壺也拿不穩，江何深直接伸手，握着茶壺柄，穩穩地往茶杯裡倒。

　　 江夫人眼神複雜地看着江何深，江父不喜歡這個小兒子，但她喜歡，傾盡心血，養育成人，她對他是視如己出。

　　 “……是，你們的親生母親不是我，是陶思童，但我‘江夫人’的位置，是名正言順，不是占便宜得來的。
”

　　 江何深将茶杯放在她面前。

　　 江夫人端起來，喝了一口，潤過嗓子，再開口也沒那麼艱難了。

　　 “陶家原本要嫁進江家的女兒是我，但江征卻喜歡上了我大姐陶思童，姜家不允許，他們兩個人便私奔去了不來梅。

　　 “他們在不來梅的一個小鎮上，買了房子，還養了一隻貓和一條狗，一個工作一個顧家，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我偷偷去看過一次，就妒忌得不敢上前。

　　 “因為，我怕我再往前走一步，就會生出一些醜惡的念頭，做出一些不像我會做出的事。
”

　　 她陷入那段回憶裡，目光深遠。

　　 “我不想面對這些，所以也從家裡逃走了，去了巴黎工作，離他們遠遠的，我以為，這樣我就能忘記我的未婚夫跟我的姐姐在一起這種事。

　　 “但是我沒想到，她，陶思童，我的姐姐，反而主動來找我，她一個人從不來梅跑到巴黎找我，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懷有八個月身孕。

　　 “她說她自從懷孕，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心情很差，每天都覺得很難過，尤其是一想到，江家和陶家至今都不同意她和江征在一起，她和江征還沒有領結婚證，孩子生下就是私生子，她無法接受她的孩子受這種委屈。

　　 “我心裡明白，她是想讓我去跟江家退婚，還想讓我幫她說服父母，讓她和她的孩子，能名正言順。
”

　　 江夫人低眸笑了笑，“我答應了。
”

　　 江何深沒有插話。

　　 江夫人擡起眼睛，眼底有些濕潤，“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真的是沒有想到，就在她走出咖啡廳的時候，要過馬路的時候，她就、就被一輛自行車撞了，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少年騎的自行車，甚至還沒有撞到，隻是擦到，她就摔在地上，然後羊水破了……她早産了……”

　　 “不僅早産，而且難産……”

　　 江夫人艱澀地說，“她當時的情況，順産肯定生不下來，所以我簽字，同意了剖腹産，可就算是剖腹産也生得很難，因為是雙胞胎，母體又孱弱，她生下知祈後就不行了，又掙紮了一個多小時才生下你，但生出你後不到半個小時，她就出現了産後大出血，盡管醫生已經盡力搶救了，可還是沒救下來。
”

　　 “江征當時因為工作回國，得知這件事，立馬飛到巴黎，但已經太晚了，陶思童早就停止了心跳。
”

　　 “你不知道，江征有多愛陶思童，他抱着她的遺體，在太平間裡坐了三天三夜，遺體都有味道了他還不肯放，最後還是你外公趕去，讓人強行分開他們，把陶思童的遺體火化了。
”

　　 江夫人将已經涼透的茶杯放下，“陶思童的身體底子本就是比較弱的，懷孕後多憂多慮，胎相也不好，她還趁着江征回國，一個人長途飛行跑到巴黎找我，所以才會一摔就早産，繼而演變成難産，那樣的情況下，還要生下一對雙胞胎，她會出事，不算特别意外。
”

　　 “可江征就是認為，是你導緻了陶思童的死，她是因為你才會在産床上受折磨那麼久，最後也是被你拖死的，所以他将知祈當成他們愛情的結晶，又把你當成兇手，甯願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你。
”

　　 甯願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他。

　　 “……”

　　 江何深喉結滑動了一下，輕輕地笑。

　　 “難怪他會讓我當江知祈的影子。
”

　　 若非一場錯綜複雜的空難帶走了他心愛的江知祈，“江何深”這個名字根本不會出現在世人面前，他也永遠不會走不到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