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沉了一下呼吸,下一秒便若無其事地揚起笑臉:“二少爺平時來京城應該都是因為工作吧?
今晚沒什麼事,我帶你逛逛,我在京城生活了四年,哪兒都玩過,可以當你的導遊。
”
她不想提那個人,所以跟在荒山時一樣,轉移話題。
江何深看着她的臉,這張臉漂亮,無害,很少有攻擊性,經常一副順着他的樣子,但心裡想什麼,他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知道。
對視一分鐘,江何深收回目光,沒再窮追猛打,接了她的話題:“你推薦幾個地方。
”
“天壇?
”
“人太多。
”
“長城?
”
“路太遠。
”
“博物館?
”
“沒新意。
”
“雍和宮?
”
“我是唯物主義,你不知道?
”
“……”時歡想起了那次在柏林,他也是這樣接連否定她提議的熱門景點,“二少爺你還真是……”
江何深噎了她一頓,心情舒服了一點兒,咬咬也醒了,他将小家夥抱起來:“先吃飯,我定了烤鴨。
”
來京城怎麼能不吃烤鴨呢?
一家三口就在故宮附近一家很有名的烤鴨店,吃了一頓正宗的北京烤鴨,也不去什麼景點了,就近轉了個圈,到南鑼鼓巷散步消食。
咬咬睡了一下午,這會兒很精神,在這條熱熱鬧鬧的八百米胡同裡玩得不亦樂乎,漂亮的眼睛轉來轉去。
時歡回頭看了看:“二少爺,夏特助呢?
”
江何深微低頭:“你找他有事?
”
“沒事,我就是剛才好像看到他了,但現在又沒看到,他有跟着我們嗎?
”
江何深伸手擋住一個小孩子的氣球,免得撞到她:“有,需要他就會出現。
”
時歡接話:“不需要他就會藏起來?
”她笑,随手拿起路邊一個小攤在賣的月光美少女變身器,“我一直覺得夏特助很神奇,無論在哪裡,什麼時候,召喚即出現。
”
江何深唇際隻是一泛。
時歡抱累了便換江何深抱,他抱起咬咬輕輕松松,大步走在前面。
時歡難得有玩心,買了一根文字雞蛋餅,雞蛋餅寫了“南鑼鼓巷”四個字,她将它與江何深咬咬的背影一起拍下來,保存在手機裡,是一份紀念。
胡同不長,但七拐八拐,他們沒拐幾下就迷路了,不過沒關系,随遇而安,看到感興趣的店鋪就進去看看,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下來。
時歡看到一個薯塔,也有點兒想吃,便過去買了一個。
老闆是個年輕人,穿着圍裙戴着口罩,聽到時歡說要一個薯塔,習慣性說了個“好”,然後擡頭瞥了她一眼,旋即一愣,驚呼道:“時歡!
”
時歡被他喊得一怔。
老闆将口罩拉下來:“你不記得我啦?
屈炀啊,北外的,咱們不同系,但打過照面。
”
時歡看着他的臉,才想起來,露出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屈炀。
”
屈炀拉上口罩:“想起來了吧?
好巧啊,在這裡遇到你,你是來玩的嗎?
”看到她抱着個孩子,更驚訝了,“這是你的孩子?
你都有孩子了?
”
時歡隻是笑笑,回問:“那你呢?
怎麼開起炸串店了?
”
屈炀聳聳肩:“沒辦法,我的專業能力隻是普通水準,找不到好工作,就幹脆跟幾個朋友合夥開了炸串店,生意還不錯,比上班混口飯吃要好。
”
然後又問時歡,“你現在應該還有在做翻譯吧?
在哪家公司啊?
”
“我還有做翻譯。
”時歡不是高冷,隻是不太習慣熱情,又補充道,“在恒安當德翻。
”
屈炀豎起大拇指:“恒安航空?
牛!
不愧是專業第一!
”
江何深原本站在空闊的地方等時歡,結果看到她買個炸串都能跟炸串老闆聊得火熱,頓時冷淡了表情,走出去:“有事?
”
時歡:“沒什麼,就是偶遇我大學的同學。
”
大學同學?
江何深一下就想起盛曆帆,旋即審度的目光就落在了屈炀身上。
“這是你老公?
真帥!
”屈炀熱情打招呼,“你好啊,我是時歡的大學同學,屈炀!
”
江何深沒什麼表情:“嗯。
”
屈炀不介意二少爺的高冷,将炸好的薯塔裝進紙袋,遞給時歡:“不用給錢了,就當是老同學請你的。
”
時歡笑着說:“謝謝。
”
江何深面無表情地拿出手機,嘀的一聲支付:“不用。
”
時歡好笑,雖然她本來就有打算付錢,但二少爺這舉動做的,吃醋也太明顯了,哎,隻是偶遇的大學同學,也要吃醋?
屈炀看了江何深一眼,感覺他有點眼熟,疑惑地想了想,再看一眼,突然睜大眼睛:“時歡,他是你大學交的那個男朋友吧?
”
此言一出,時歡和江何深都愣了一下。
屈炀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表情不對,自顧自說:“我的天,你們還真是吾輩楷模,夠長情啊,恭喜修成正果!
”
江何深冷聲問:“哪個大學男朋友?
”
屈炀:“啊?
不就是……”
時歡咄聲否定:“他不是!
”
江何深看向時歡。
時歡眼睫飛快閃動,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也打得她措手不及,心下念頭千回百轉,一片混亂。
江何深緩慢問:“不是什麼?
”
“……”時歡抿住嘴唇,腦海裡閃過一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們怎麼就來逛了南鑼鼓巷,怎麼就遇到了屈炀?
明明她沒跟任何人提過江知祈,屈炀怎麼知道的?
“不是嗎?
”屈炀撓撓頭,他看着挺像一個人的啊,尴尬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
剛好又有人來買薯塔,時歡匆匆道:“沒事……我們不打擾你做生意了,下次有機會再聊。
”
她說着就想走,但屈炀真的很沒眼色,又追了一句:“好啊,那我們加個微信,有空聊,你掃我!
”
他亮出微信二維碼。
“……”時歡壓了壓焦躁的火氣,還有一種未知的恐懼——她不知道屈炀知道多少,會不會說出來,就隻想快點帶江何深離開這裡。
但她抱着咬咬,拿手機不方便,好不容易點開掃碼,結果就聽到“嘀——”的一聲。
江何深先加了。
他道:“好了。
”
時歡:“……”
江何深收起手機,平淡問:“還不走?
還要再聊聊?
”
時歡腦子嗡嗡響,抱着咬咬,快步離開炸串店,江何深不疾不徐跟在她的身後,看着她明顯失措的背影,目光烏黑深沉,像一片沼澤深不見底。
在一個轉彎路口,江何深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時歡蓦地回頭。
江何深面上像覆了一層冰霜:“他說的是你去世的那個初戀吧?
我跟他很像?
有多像?
”
“……不像。
”
時歡呼吸失措,喉嚨幹燥,“你們差不多高,差不多胖瘦,所以屈炀才會認錯,其實一點都不像。
”
江何深眯眼:“長相呢?
”
“不像。
”
當他是傻子?
江何深嘴角一哂,弧度鋒利且尖銳:“不像你之前還看着我出神?
時歡,你又忘了?
你答應過不再對我撒謊。
”